然而,沈行似乎暂时满足于这种表面的平静。
他没有再发来带有命令意味的信息,也没有在公开场合作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临近放学,窗外天色渐暗,乌云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夏末的雷雨。
教室里有些躁动,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低声讨论着周末的计划。
予乐安也默默整理着书包,只想快点离开,将自己锁进相对安全的房间里。
就在这时,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条,从斜后方精准地滑到了他的摊开的练习册上。
予乐安的手指一颤,手中的笔险些掉落。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抖地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沈行凌厉的字迹:
「放学别走,在教室等我。」
予乐安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在教室?放学后的教室,虽然可能还有人留下打扫卫生或讨论问题,但终究是公共场合……他想干什么。
他想假装没看到,想趁乱跟着人流离开,但沈行之前所有的威胁和警告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住。
放学铃声清脆地响起,如同敲打在予乐安心上的警钟。
同学们如同开闸的洪水,嬉笑着涌出教室。晏淮序回头喊他:“乐安,走叭。”
予乐安低着头,声如细丝:“你们先走吧,我、我还有道题没弄懂。”
晏淮序不疑有他:“行吧,那我们先走了。”
程究和闻也也打了声招呼,随着人流离开了。
教室里很快空荡下来,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慢吞吞地打扫卫生。
予乐安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背脊上,让他动弹不得。
值日生终于打扫完毕,也离开了教室,临走前还好心地问了句:“同学,还不走吗,要锁门了。”
“马上,你们先锁吧,我……我从后门走。”予乐安胡乱找了个借口。
教室的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喧闹。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沈行两个人,寂静,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他们。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清晰,一步步靠近。
予乐安闭上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沈行停在他身边,阴影笼罩下来。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予乐安耳后敏感脆弱的皮肤,激起他一阵剧烈的战栗。
“怕吗?”沈行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很平静,却令人胆寒。
予乐安咬紧下唇,不肯回答。
沈行不在意他的沉默,他的手指顺着予乐安的脖颈线条向下,停留在校服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上,指尖微凉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
“抬头,看着我。”他命令道。
予乐安一点点抬起头,对上了沈行的眼睛。
“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吗?”沈行问,手指灵活地解开了那颗纽扣,露出了予乐安一小片锁骨。
予乐安慌乱地摇头,想向后缩,却被沈行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因为你需要习惯。”
沈行说,“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靠近,习惯......”
他的手指抚过那片裸露的皮肤,“在任何地方。”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穿了予乐安最后的心理防线。
“不要......”予乐安终于忍不住,“沈行......别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沈行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是因为觉得这里是安全的地方?还是觉得,在这里,你就还是那个正常的予乐安?”
他精准地戳中了予乐安的恐惧。
是的,他拼命地想维持表面的正常,想在学校这个公共空间里,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和喘息的机会。
而沈行,正在亲手撕碎这最后一块遮羞布。
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几秒后,闷雷滚滚而来。
惨白的电光透过窗户,瞬间照亮了沈行的脸,和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强势。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织成一片密集的雨幕,将教室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在这雷雨交加的黄昏,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予乐安感觉自己就像窗外那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树,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
无法挣脱,只能等待着被彻底摧折,或者被这扭曲的依存关系,一点点吞噬殆尽。
沈行的吻,落了下来。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哗啦啦地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雷声在云层间翻滚,每一次炸响都让予乐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下,不知是因为恐惧雷声,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比雷声更让他恐惧的人。
沈行的吻并不温柔,他近乎粗暴地撬开予乐安的牙关,掠夺着他的呼吸。
予乐安承受着,口腔里能尝到淡淡的铁锈味,不知道是嘴唇被咬破了,还是他自己内心流血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浸透了水的海绵,沉重、冰冷,正在一点点下沉。
意识模糊间,沈行的手已经探进了他敞开的校服下摆,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腰侧温热的皮肤。
“不......”予乐安猛地惊醒,用尽全身力气偏开头,挣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吻,破碎的喘息着,“别……求你了……”
沈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予乐安通红湿润的眼眶,和被吻得红肿的嘴唇,那眼神幽暗得像窗外积雨的乌云。
沈行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予乐安,你觉得求这个字,对我有用吗?”
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予乐安的腰侧,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缓慢地摩挲着那一小片肌肤。
“我只是……不想在这里……”予乐安的声音微弱,,“教室……会有人……”
“有人?”沈行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谁会来?谁会看到?”他凑近予乐安的耳边,用气音低语,如同恶魔的蛊惑。
“还是说,你其实在害怕,害怕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害怕你辛苦维持的正常,被我彻底撕碎?”
他确实害怕,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如此不堪、如此屈从的一面,害怕最后一点伪装也被剥去。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予乐安。”沈行的手指轻轻划过他滚烫的脸颊,“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猫。”
予乐安闭上眼,他所有的挣扎和抵抗,在沈行绝对的力量和心理压制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看到他只剩下无声流泪的模样,沈行眼底那翻涌的暗色似乎平息了一些。
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忽然问:
“怕打雷吗?”
予乐安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哽咽回答:“有点......”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予乐安吓得肩膀一缩,沈行却在这时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雷声的巨响瞬间变得沉闷而遥远。
予乐安惊愕地睁开泪眼,复杂地看着沈行。
他捂着他耳朵的手掌温热,与他之前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予乐安感到无所适从。
沈行只是捂着他的耳朵,目光依旧看着窗外。
“小时候,”沈行忽然开口,声音在手掌的隔绝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予乐安还是听清了,“每次打雷,我母亲都会这样捂住我的耳朵。”
予乐安僵住了,完全无法理解沈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样私人的的往事。
这与他之前的所有行为都格格不入。
沈行没有看他,如同自言自语:“她说,这样就不怕了。”
雷声渐歇,他缓缓放下了手,教室重新回归雨声的统治。
“但那只是欺骗。”沈行继续说,“捂住耳朵,雷声依然存在,危险也不会消失,就像我现在捂着你,你也依旧无处可逃。”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予乐安脸上,然后直起身,整理自己刚才被弄皱的校服,“雨小了。”
沈行看着窗外,淡淡地说,“走吧。”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没有再看予乐安一眼,走向教室后门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予乐安独自一人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
校服衬衫凌乱地敞开着,嘴唇红肿,脸上泪痕未干,窗外,雨势渐弱,但天空依旧阴沉。
沈行就像一个最顶级的猎手,时而暴力,时而流露出诡异的“温柔”。
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又在他即将坠落时,给予一丝虚假的喘息,让他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彻底迷失,再也分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噩梦,也再也……无法离开。
沈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里只剩下予乐安一个人,还有窗外淅淅沥沥、渐渐平息的雨声。
他维持着那个瘫坐的姿势,很久,很久。
予乐安低头,看到自己敞开的领口,凌乱的衣衫,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不就是沈行口中那只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摆布的可怜生物吗?
自我厌恶感,将近将他淹没,他颤抖着将校服衬衫的扣子一颗颗扣好,直到最上面一颗,勒得脖子有些发紧。
可是,扣子能扣上,被撕开的内心呢?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雨也停了,只有屋檐还在滴着水,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空荡荡的教室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冷。
予乐安终于攒起一点力气,扶着课桌慢慢站起来。
双腿还有些发软,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站稳。
走出教室,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昏暗,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像个幽魂。
回到宿舍时,晏淮序他们正在热闹地讨论着周末的安排,看到他进来,晏淮序随口问了句:“乐安,你刚才干嘛呢,那么晚才回来。”
予乐安他低着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声音沙哑地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在教室多做了会儿题。”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干净的衣服,冲进了浴室。
就在予乐安关上浴室门的瞬间,他听到程究一边打游戏一边抱怨:“沈行那家伙又没回来,这都第几天了,他到底在忙什么竞赛啊,连宿舍都不回了?”
晏淮序耸耸肩,往嘴里塞了片薯片:“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我问过他,他就说在教授那边有个长期项目,晚上直接在实验室休息室凑合。”
闻也也补充道:“根据我的观察,他最近离校登记的记录确实显示频繁前往物理实验楼,而且通常到凌晨才登记离开,不过,他随身携带的换洗衣物似乎并不足以支撑长期在外留宿。”
“管他呢,”晏淮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反正他那张冷脸不在,咱们还自在点,就是乐安……”
他话锋一转,看向紧闭的浴室门,压低声音,“你们没觉得乐安老是魂不守舍的。”
程究头也不抬:“可能是学习压力大吧,你看他额头伤还没好利索呢。”
他们的对话隔着水声隐约传进予乐安耳中。
他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却感觉不到暖意。
沈行最近总是不回宿舍……长期项目……实验室休息室……
这些信息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盘旋。
这很可能只是沈行的借口,那个实验室休息室,或许根本不存在,或者,是他用来掩盖其他行踪的幌子。
联想到沈行那些阴晴不定的情绪,予乐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沈行身上有太多是他无法理解的
予乐安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体,皮肤被搓得发红,隐隐作痛,但他却觉得远远不够。
他看着氤氲的水汽,眼前又浮现出沈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一夜,予乐安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沈行的床铺空荡荡的,整齐得没有一丝人气。
予乐安怀疑,沈行最后那个捂住他耳朵的举动,是不是另一种更高级的操控。
让他在这极致的屈辱和恐惧中,可悲地产生了一瞬间对施暴者的依赖和错觉。
还是说,在那副冷硬的外表下,沈行自己也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经历着某种他无法想象的煎熬。
这个念头让予乐安感到一阵复杂的战栗,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无力和迷茫,无论答案是什么,他似乎都无力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