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牵着江瑶和棠棠的手,缓步走在正午的路上。
从出门起他就很沉默,眉间凝着一层淡淡的沉郁,不知是在琢磨心事,还是单纯放空。
夏蝉趴在树梢上,鸣声高亢尖锐,像环绕立体声般裹着三人,聒噪却也衬得周遭愈发静谧。
一泡蝉尿射在许诺脚边,他的步子顿了下,轻声道:
“我们去看一看爸妈吧?”
本来说先去看爸妈再来看爷爷奶奶的,结果被昨天突发的手铐扰乱了计划。
江瑶自然无异议,许棠棠更是早就念着爸妈,脑袋点得跟捣蒜一样。
公墓离得不远,许诺拦了辆车,径直抵达墓园。
这次虽是空手来的,但想来许父许母也不会介意。
许久没来,墓碑上又落了层沙灰,许诺没准备,便随手用纸巾擦了擦。
天气热,烈日炙烤得墓碑都烫手。
擦拭灰尘时,许诺笑着开玩笑道:
“老妈你从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冬冷夏热,感觉能煎鸡蛋了都。”
许棠棠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墓碑。
她抬头看向许诺,反驳道:“哥哥你胡说,妈妈还像以前一样温暖好不好!”
许诺抿了抿嘴,在她柔嫩的脸蛋上掐了下。
“你这小妮子,怪不得老妈疼你,还想踩着你哥我上位啊?”
许棠棠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许诺揉乱她的头发,把她弄得狼狈不堪。
“你还跟我世子之争上啦?再笑话你哥我,我就把你的屁股打成两瓣。”
许棠棠嘟嘴道:“可是屁股本来就是两瓣啊?”
“那就打成四瓣。”
许棠棠欠揍地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许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擦拭起许父的墓碑。
江瑶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
这兄妹俩的关系越来越像正常的兄妹,互相打闹,也互相爱护。
从前的许棠棠太依赖哥哥,而许诺也一直靠着她的依赖才撑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这很病态,所以十年后的她才总爱和江瑶作对。
因为许诺对她就是全世界。
许诺看着墓碑上许父的黑白照,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爷爷奶奶的事从何说起。
江瑶总能在关键时刻撑在他身后,小姑娘白嫩纤细的手捏着纸巾,帮许诺擦拭许父的墓碑。
“我可是咱爸的好儿媳,你要是敢欺负我,咱爸饶不了你!”
江瑶的手停了下,抬头看向许诺,故作严肃地叮嘱道:“听到没有?”
许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江瑶继续擦拭,口中也开始嘟囔:
“爸,爷爷生病了,癌症,时日无多,我想,他是你的父亲,你一定也不想他这么遗憾痛苦的走。”
“但你和妈走的这两年,许诺和棠棠过成啥样你肯定是知道的,他不是圣人,原谅不了他们,更没办法释怀过去。”
“爸,我知道你很矛盾,你被夹在中间,很为难。”
“可原谅他们的事,还是你来做吧,我爱许诺,我也很自私,所以我不想他为难,爸,你说对不?”
话音落下,江瑶的目光落在墓碑上许父的黑白照,很帅很硬朗的一个男人。
忽然,一阵风吹起。
炎炎夏日中,少见出现一丝凉意。
墓园间低矮的树木和灌木被吹得发出密集的簌簌声,很好听。
江瑶微笑着站起身,笑着朝许诺眨眨眼,道:
“咱爸理解你,别太深沉了好不?”
从爷爷家出来,许诺一直死气沉沉的。
盯着江瑶发亮的双眼,他重重点头。
许父是他爹,这问题还是抛给他来得舒服。
爷爷病重,奶奶鬓白,但许诺依然无法释怀他们过去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他们可怜,但当时一个人照顾六岁妹妹的十六岁许诺更可怜。
有些事,不必强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