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所有人从宏大的哲学思辨中，回到了具体的游戏设定上。
林默看着那个年轻的记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可以说它是末世。”
“但我不喜欢这个词。”
“‘末世’，意味着终结。”
“而我更愿意称之为……”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精准，也更富诗意的词。
“‘后文明时代’。”
“一个旧的时代已经结束，而新的时代，尚未开始。”
“一切规则都被打碎，一切道德都被重塑。”
“人性中最闪光和最丑陋的一面，都将在这片无垠的黄沙之上，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这，才是【尘埃】真正的舞台。”
说完，林默对着Geoff和所有的记者们，微微颔首。
“谢谢大家，我们的采访，到此结束。”
他不再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护着苏轻语，带着自己的团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是一群大脑过载，三观尽碎的媒体和开发者。
他们知道，今晚过后，整个游戏行业的天，要变了。
林默和他的【尘埃】，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其引发的冲击波，将在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里，持续不断地改变整个行业的生态。
休息室里。
猴子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的妈呀……林哥，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刺激过。”
他灌了一大口冰水，心有余悸地说道。
“又是横扫tGA，又是当着全世界的面画大饼，又是跟R星大佬正面硬刚……”
“我他妈现在心脏还在怦怦跳。”
胖子也是一脸的恍惚。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小岛秀夫了，他还给我点了个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阳则在飞快地用手机记录着什么。
“我初步统计了一下，从林哥演讲结束到现在，全球主流游戏媒体发布的相关头条新闻，超过三百篇。”
“‘谷歌趋势’上，‘dUSt’和‘Lin mo’的搜索指数，在半小时内，暴涨了一万倍。”
“我们……可能真的要火遍全世界了。”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轻语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林默的身边，为他递上一瓶水，眼中的温柔和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林默接过水，喝了一口，看着自己这群可爱的伙伴们，笑了。
“这才哪到哪。”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LA市璀璨的夜景。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他轻声念道。
这句出自伟人毛爷爷的《忆秦娥·娄山关》，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再合适不过。
【黑魂】的成功，就像那雄伟险峻的娄山关，他们已经成功跨越。
但前方，是更漫长，也更艰难的征途。
【尘埃】，就是他们的“从头越”。
“林哥，你刚才在台上，实在是太帅了！”
猴子终于缓过劲来，一脸崇拜地看着林幕的背影。
“尤其是你最后总结的那几句，什么‘后文明时代’，什么‘用力地燃烧一次’，简直逼格拉满了！”
“我敢打赌，明天全世界的‘魂学家’，都要改行当‘尘学家’了！”
林默转过身，看着猴子，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在装逼？”
猴子一愣，挠了挠头：“难道不是吗？”
“不。”
林默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而且，我也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把它们当真。”
“因为，从今晚开始，我们面对的战争，已经升级了。”
“升级？”
猴子有些不解。
“马天宇不是已经完蛋了吗？天穹娱乐股价估计明天得跌停。国内还有谁是咱们的对手？”
“商业上的战争，确实已经结束了。”
陈阳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头。
“但林哥刚才开启的，是一场‘理念’的战争。”
“一场关于‘游戏未来’的定义权的战争。”
他点开手机上的一个实时新闻推送，念道：
“育碧cEo Yves Guillemot刚刚接受采访时表示：‘林先生的理念非常有趣，但对于3A级别的开放世界游戏来说，它在商业上是不可行的。育碧将继续坚持为玩家提供丰富、有趣、且经过市场验证的内容。’”
他又划开另一条新闻。
“EA首席执行官 Andrew wilson 表示：‘情感链接固然重要，但我们更关注如何通过服务型游戏，为玩家提供长期的、可持续的娱乐体验。’”
“还有动视暴雪，还有take-two……”
陈阳抬起头，看着众人，冷静地说道：
“看到了吗？”
“几乎所有的传统3A大厂，都在第一时间，对林哥的理念，表达了‘尊重但保留’的态度。”
“翻译过来就是：你说的都对，但我们不跟。”
“为什么？”
胖子不服气地问道。
“因为林哥的理念，动了他们的奶酪！”
陈阳一针见血地指出。
“他们已经建立了一套成熟的，工业化的，可复制的3A游戏生产线。”
“他们可以用最少的创意成本，和最大的市场营销，来保证每一款产品都能获得可观的商业回报。”
“而林哥提出的‘情感链接’和‘活着的开放世界’，是不可控的，是难以量化的，是需要投入巨大研发成本，却又无法保证市场回报的。”
“这对于那些需要对股东和财报负责的上市公司来说，是剧毒！”
“所以，他们绝不会允许这种‘异端邪说’，成为行业的主流。”
“他们会用他们掌控的媒体渠道，用他们豢养的KoL，明里暗里地宣扬‘尘埃’的不可行性，宣扬林默的‘狂妄自大’。”
“他们会把我们，塑造成行业的公敌。”
听完陈阳的分析，猴子和胖子脸上的兴奋，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林默的这场“封神演讲”，实际上，也是一场“宣战檄文”。
他们挑战的，不再是马天宇这样一个具体的敌人。
而是整个，已经固化了的，庞大的，保守的，游戏工业体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胖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凉拌。”
林默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看着窗外的星空，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他们想孤立我们，想把我们定义为‘疯子’。”
“那我们就做出来，给他们看。”
“用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复制，只能仰望的作品，来告诉他们……”
“谁，才是未来。”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恭敬地对林默说道：
“林先生，david先生在楼下的VIp休息室等您，他想和您单独聊聊。”
david。
那个m国基金的合伙人。
那个曾经因为林默拒绝开发【黑魂2】，而威胁要撤回投资的资本代言人。
猴子和陈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他来干什么？
是来兴师问罪？
还是……看到了新的机会？
“林哥，你要去吗？”
猴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孙子之前那么嚣张，要我说，就让他等着！”
林默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去，为什么不去？”
“生意嘛，总要谈的。”
他转头看向苏轻语。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苏轻语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小心点。”
林默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独自一人，跟着工作人员，朝着楼下的VIp休息室走去。
当他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时，他看到david正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
听到开门声，david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威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默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懊悔、兴奋，以及……一丝恐惧的表情。
他看着林默，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Lin。”
“我承认，我之前……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