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街边缓步而行,云清灵像个称职的向导,不断给萧玦介绍着沿途的风物。路过一家果蔬摊时,她停下脚步,看着摊前的老农与一位妇人正为了一文钱讨价还价。老农手里攥着一把青菜,皱着眉头道:“姑娘,这青菜可是今早刚从地里摘的,新鲜得很,一文钱已经很便宜了,不能再少了。”妇人则叉着腰,笑道:“老伯,这青菜虽新鲜,可菜叶子都蔫了几片,少一文钱怎么了,我下次还来你这买。”
两人你来我往,争了半晌,最终老农还是松了口,少收了妇人一文钱,妇人拎着青菜,喜滋滋地走了,老农则攥着几枚铜板,脸上满是憨厚的笑意,嘴里还嘟囔着“下次可不能再少了”。云清灵眉眼弯弯地对萧玦说:“你看,这才是寻常百姓的日子,为了几分薄利争得面红耳赤,却也满是烟火气,比王府里的勾心斗角,要温暖多了。”
萧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老农又低头整理起摊位上的蔬菜,阳光落在他的背上,镀上一层暖意。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这是他在皇宫的冷寂与王府的肃穆中,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没有权力的倾轧,没有人心的算计,只有最朴素的烟火气,最真实的人间百态。
行至街角,一阵铿锵的锣鼓声传来,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云清灵拉着萧玦的衣袖,挤过人群,钻了进去,原来是个杂耍班子在表演。班子里的艺人都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却满是精神。只见一个壮汉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深吸一口气,躺倒在一张木板上,助手搬来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板,压在他的胸口,又拿起一把大锤,大喝一声,朝着青石板砸去。“砰”的一声,青石板应声碎裂,壮汉却安然无恙地从木板上坐了起来,引得众人阵阵惊呼,不少人纷纷往地上的铜盆里扔铜板。
紧接着,又有个小姑娘踩着高跷,从人群外走了进来。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红布衣裳,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她踩着高跷,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时而旋转,时而跳跃,还不时抛下个小绣球,惹得孩童们争抢不休,抢到绣球的孩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萧玦看得入了神,他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场面,那些杂耍艺人虽衣衫褴褛,赚的不过是几个铜板,脸上却满是坦荡的笑容,远比朝堂上那些戴着面具的大臣真实得多。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真正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只有简单的欢喜与满足。
云清灵转头看向他,见他看得专注,眼中还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柔和,不由笑道:“殿下,要不要也试试?不过这高跷可不好踩,容易摔下来。”萧玦闻言,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不必了,看着便好。”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晚霞,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摊贩开始收拾摊位,准备回家。两人逛了许久,肚子也渐渐饿了,云清灵眼尖,瞧见不远处的巷口,有个卖小吃的摊子,摊上插着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有热气腾腾的馄饨、包子,顿时眼前一亮,拉着萧玦快步走了过去。
摊主是个中年妇人,见两人过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公子,想吃点什么?我这的糖葫芦又酸又甜,馄饨也是现包现煮的,滋味极好。”云清灵连忙道:“来两串糖葫芦,再要两碗馄饨。”妇人应了一声,先拿起两串糖葫芦递给她,又转身去煮馄饨。
云清灵接过糖葫芦,递了一串给萧玦:“这个一定要尝尝,酸酸甜甜的,最是解腻,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萧玦接过,咬了一口,山楂的微酸混着糖衣的清甜,在口中散开,滋味独特,比刚才的糖画,又多了几分清爽。他抬眼,正好看到云清灵吃得满脸都是糖渍,嘴角还沾着一颗山楂籽,不由失笑。
这一笑,卸下了他多日来的疲惫与威严,眉眼间的温柔竟晃了云清灵的眼。她愣了一下,心头忽然跳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鹿在心里撞来撞去。她从未见过萧玦这般模样,往日里的他,要么是朝堂上不怒自威的摄政王,要么是王府中沉稳内敛的掌权者,眉眼间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与冷硬,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容,竟比春日的暖阳还要耀眼,暖得她心头发烫。她连忙别过脸,假装去看街边的晚霞,耳根却悄悄泛红,连手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咬下一口。
妇人很快端上两碗馄饨,馄饨皮薄馅大,汤里撒着葱花和虾皮,香气扑鼻。云清灵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真好吃,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香。”萧玦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确实鲜香可口,带着几分家常的温暖,比王府里那些精致却寡淡的菜肴,要合胃口得多。
两人坐在小摊的板凳上,吃完了馄饨,又逛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街边的灯笼渐渐亮起,才踏上归途。车夫早已在巷口等候,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朝着王府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很安静,萧玦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那些灯火星星点点,映在夜色里,像极了儿时在皇宫里见过的星星,心中依旧满是暖意。他侧头看向身侧闭目假寐的云清灵,见她额角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显然还沉浸在市井的热闹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弧度。
云清灵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睁开眼,正好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心头又是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连忙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轻声道:“今日倒是难得放松,比在王府里有意思多了。”
萧玦收回目光,望着窗外的夜色,夜色里传来几声虫鸣,还有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他低声道:“嗯,下次还来。”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带着两人未说出口的心思,渐渐隐入暮色之中。车厢里的暖意,却久久未曾散去,像那串糖葫芦的清甜,又像那碗馄饨的鲜香,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