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丫鬟青杏被她那声冷笑吓得一哆嗦，声音更抖了，“您......您别吓奴婢......夫人说了，让您......好好待在房里，别......别乱走......”
她眼神闪烁，不敢看沈泠壹的眼睛，显然也知道了“假千金”的事，态度拘谨又带着疏离。
沈泠壹点点头示意她出去，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丫鬟青杏看她没什么事就不带犹豫的转身出去了。
沈泠壹缓缓坐起身，目光锐利的穿透半开的雕花窗棂，投向外面。
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假山流水精致却死气沉沉。
穿着统一服饰的下人低着头匆匆走过，连脚步声都刻意放得极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她放开那点可怜巴巴的精神力，像最隐蔽的雷达。
原本想扫描着这座尚书府，守卫换班的规律、通往各个侧门小门的路径、库房的大致位置......但是，她现在的精神力最远只能到这个小院子边缘，她还很巧的“听”到了不少墙角。
“......听说了吗？真小姐今天已经上族谱改名赵清月了！”
“嘘！小声点！别让那位听了去？”
“嗨，怕她干啥？她现在不过是个冒牌货，还能翻天不成？夫人恨死她了！听说真小姐是在乡下吃了大苦头的，都是那农户家造的孽！”
“老爷倒是还没说什么......不知道这假千金能不能留下来......”
“哼，留下来又如何？再好也是假的！山鸡还能变凤凰？”
“听说那农户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沟里，不知道这假千金如果回到那穷山沟里能不能习惯？”
“你这是瞎担心，她如果离开尚书府回到那个小山沟里，那还不如咱们呢！你关心她作甚？”
……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拼图的碎片。
而赵清月和她这个原身的名字让她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想起了一本记忆已经模糊的、名为《重生王妃她心地善良》的书。
赵清月是《重生王妃她心地善良》里那个“心地善良”的真千金女主。
书里大概讲的是：前世，这个盛世白莲“善良”的赵清月，害得养父母一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死前才知道自己是京城户部尚书府的真千金。
重生回到十岁这年她第一时间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还“大度”的留下了假千金。
又在成年后把假千金推给了那个表面老实、内里却刻薄寡恩的寒门妈宝男。
最终，假千金在婆家无尽的磋磨中，于一个寒冷的冬夜，难产而亡，血染产床，一尸两命。
而赵清月呢？她用所谓的“善行”织就锦绣前程，风光嫁入瑞王府，成为人人称颂的瑞王妃，一生荣华，儿孙绕膝，连最残酷的夺嫡之争都成了她贤名的点缀。
呵，好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主！
就在这时，先前离开的青杏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 青杏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夫人吩咐了，让您......去前厅......”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沈泠壹面无表情地下床。
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感觉有些虚浮。
她没看青杏，径直走向衣柜。里面挂满了绫罗绸缎，姹紫嫣红。
她看都没看那些花哨的衣裙，直接扯出了一套最不起眼的素色衣裙。
换上衣服，她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极其漂亮却毫无血色的脸。
十岁的年纪，眉眼已初具倾城之姿，只是那双冰灰色的瞳孔里，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冰冷和漠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抬手，随意地将有些凌乱的乌发拢了拢，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固定住。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属于闺阁小姐的娇柔。
“带路。” 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青杏被这冰冷的语气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应了声“是”，低着头在前面引路，再不敢多看一眼。
穿过一道道月亮门，绕过精致的回廊，前厅的喧闹声越来越清晰。
压抑的哭声、故作威严的咳嗽声、下人们小心翼翼的奉承声......像一出精心排练的闹剧。
沈泠壹的脚步停在通往大厅的最后一道垂花门帘前，没有立刻进去。
她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大厅主位上的两道视线。
一道，怨毒刻骨，如同淬了剧毒的钩子，正是尚书夫人王氏。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因为激动和某种扭曲的快意而微微涨红，看向沈泠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写着“鸠占鹊巢的贱种”、“害我女儿受苦的仇人”！
另一道，则来自王氏旁边端坐的户部尚书赵大人。
他穿着深色常服，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带着一种商人打量货物的估量。
那目光在沈泠壹脸上停留片刻，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和算计。
显然，正如下人们议论的，这张脸，在他看来，未来或许能卖出个好价钱。
沈泠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恨？算计？在末世，她见过比这赤裸千倍万倍的恶意。她只是觉得......吵闹。
她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大厅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精致华服的女孩，约莫也是十岁左右。
只是她现在十岁的年纪，小脸有些蜡黄，穿着这样华丽的衣裳怎么看都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她五官清秀，尤其一双眼睛，此刻正含着泪水，怯生生地依偎在王氏怀里，像只受惊的小鹿。
王氏紧紧搂着她，哭得情真意切：“我的儿啊！我苦命的清月！娘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你在那乡下......可苦了你了！”
赵清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挤出乖巧懂事的笑容：“娘......娘别哭，清月......清月不苦......能回到娘身边，清月就心满意足了......”
那副强忍委屈、故作坚强的模样，瞬间戳中了在场所有“善良”人士的心窝子。
好一幅感人至深的认亲画面！
沈泠壹站在门帘的阴影里，像个突兀的闯入者，像个不合时宜的污点。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赵清月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算计的眼睛，又掠过王氏那虚伪的眼泪，最后落在那位仿佛悲天悯人实则精于算计的赵大人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边一闪而逝。
精彩。真是精彩绝伦。
这尚书府，这所谓的亲情，这“善良”的真千金......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离开的冲动在她心底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