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沈大河面前的算盘几乎没停过,手指翻飞,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配合着厚厚的账本,他嘴里还快速念叨着:
“靠山村王老五家,六口人,申请建四间房,按新标准核算砖瓦、磐石泥、木料……建房成本核算为二十八两银子,自家出五个劳力,人工伙食预估四两……总计借款三十二两。嗯,符合标准,略有结余可备不时之需。”
他脑子活络,算账极快,不仅能精准核算,还能根据各家人口、劳力情况、未来可能的收入来源,给出最合理、最人性化的借款额度建议,既不让百姓负担过重,又能确保房子能顺利建起来。
亲爹沈大壮负责最重要的环节——核实申请人的家庭情况、平日乡邻间的口碑品行和潜在的偿还能力。
他嗓门洪亮,性格耿直,看到相熟的乡亲,会直接拍着对方的肩膀,话语真诚得让人心安:
“老李头!别耷拉着脑袋!你家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儿子儿媳都是能干活的,就是这次运气背,家当冲没了大半。这担保,我给你做了!拿着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把房子盖起来,结结实实的!以后好好干,这债还得起!日子肯定比从前更好!”
他的憨厚、公正和那份发自内心的信任,让许多原本忐忑不安、怕借不到钱的村民瞬间吃了定心丸。
小叔沈大海则几乎坐不住,骑着他那匹心爱的骏马,成了连接各村落与办事点的“飞毛腿”。
他负责将各村长或担保人初步审核通过的申请资料快马加鞭带回给大哥沈大山最终批复,再将盖好鲜红印章的借款凭证亲自送到村民手中,同时还要协调各村清理地基的最后进度、以及砖瓦、磐石泥等建材的运输安排,忙得脚不沾地,浑身是劲,脸上却总是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仿佛不知疲倦。
就连沈家半大的小子们也没闲着。
沈云峰和沈云归像模像样地负责维持秩序,给排队等候、口干舌燥的乡亲们端茶倒水。
沈云峰尤其认真,学着爹爹的样子,板起小脸,对着一个想借熟识插队的中年汉子严肃地说:“叔,排队排队!都排队!我姐姐……哦不,县主说了,凡事要讲规矩!谁都不能坏规矩!”
那故作老成的小模样,引得周围焦急等待的人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后方,奶奶钱桂花带着李春花、孙招娣、王舒音等女眷,则在办事点旁边的空地上支起几口大锅,烧着滚滚的热水,煮着提神驱寒的姜枣茶,蒸上暄软实在的杂粮馍馍,确保前线“奋战”的男人们和长时间排队等待的乡亲们不至于饿着渴着。
钱桂花一边麻利地揉着面,一边中气十足地对着办事点方向喊:“老大!看着点时辰,别光顾着忙,让大家轮换着过来喝口热的!身子累垮了,还建什么房子!”
借款政策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青石镇的重建工程终于摆脱了之前的凝滞,进入了高速推进的快车道。
各处由沈泠壹重新规划、更注重通风、采光、排水和道路畅通的新宅基地上,人们热情空前高涨,清理着最后一点碎石烂木,仔细地丈量着土地,拉着线,定位着未来家园的轮廓,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期盼与笑容。
方氏窑坊质优价廉的青砖红瓦被一车车、一队队地运来,整齐地堆积在各个工地旁边,在阳光下像一团团跃动的、温暖的火焰,灼灼耀眼。
“磐石泥”工坊产出的灰色粉末,也被用防雨的油布盖着,小心翼翼地运抵现场,与水混合搅拌后,散发出一种特有的、略带碱性的、却让人感到无比踏实和充满希望的气息。
叮叮当当的锤凿声、抬石夯土的口号声、锯木料的嘶嘶声、独轮车车轮碾过平整路面的轱辘声、还有人们互相招呼协作、商量细节的谈笑声……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充满生机、活力与奋斗精神的宏大交响乐,激昂地响彻在青石镇的上空,驱散了往日的死寂。
这一次,他们修建的不再是洪水一泡就酥软、大风一吹就摇晃的泥土房,而是用坚固青砖、厚重石块和神奇“磐石泥”精心构筑的、能够真正扎根于这片土地、承载起未来无数个日夜的风雨和希望的、牢固安稳的家园!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洪水退后那令人作呕的绝望腥臭与腐烂气息,而是新翻泥土的芬芳、砖瓦窑火留下的独特烟火气、新鲜木材的清香、以及劳动者们辛勤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充满了力量、生机与无限可能的味道。
萧辰渊站在稍远处一处高坡上,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景象,目光最终无比精准地落在那个在几个主要工地上穿梭巡视、不时停下与工匠或村民简短交谈几句、身形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能量的身影上。
他的壹壹,不仅给了这些人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新家园,更给了他们挺直腰杆、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直面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坚实的希望。
他轻轻对身侧如同影子般的电护卫吩咐:“让我们的人,也全力配合,确保所有建材运输路线畅通无阻,各工地治安无忧,若有宵小趁机作乱,或外地流民冲击,按最严厉方式处置,不必请示。”
“是,主子!”电护卫沉声应道,身影悄然退去。
希望,如同这春日里沐浴着阳光雨露、蓬勃生长的草木,在青石镇的断壁残垣之上,顽强而旺盛地重新蔓延开来,绿意盎然,势不可挡。
这日,靠山村和柳树村的两位村长,揣着小心,找到了正在巡视的沈泠壹。
靠山村的邓村长搓着手,试探着问:“县主,那个……无息借款重建的事儿,我们这两个村子,虽说房子塌得少些,但好些老房子也泡得不成样子了,您看……我们能申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