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猝然传来的陌生回应,让诸伏高明放下了即将挂断电话的手指。
“你好。我是景光哥哥诸伏高明,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请指定。”
“景光是怎么称呼你的?”
“shiro。”
“那我也叫你shiro,可以吗?”
“是。”
“shiro君知道我们现在在隔着手机远距离交流吗?”
“是。”
“虽然应该当面道谢,但现状显然不允。作为哥哥,我非常感谢你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了我的弟弟。”
“……”
“景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即使分隔两地……”
“……”
“shiro君,你在听电话吗?”
“是。”
听筒中传来一声轻叹。
“景光睡着了是吗?”
“是。”
“你能告诉我景光是用什么姿势睡着的吗?”
“仰躺在床上,头部和肩膀靠着墙壁,左小腿落在下面。”
“能拜托你让他平躺在床上睡吗?”
“是。”
“谢谢你。春寒料峭,早春的夜晚还很冷,麻烦你帮他盖好被子,别着凉。你也是。”
“是。”
“今天已经很晚了,shiro君也早点睡吧。这次是真的晚安了。再见。”
……
诸伏景光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今天……没课……兼职在晚上……
想摸索手机的诸伏景光刚抬起手,触碰到身边温热的身体,吓得瞬间坐了起来,还有些朦胧的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边躺着的人也挺直坐起身。
诸伏景光把手放在胸口,安抚还在胸腔中彰显存在感的心脏,平复了几秒后,朝身边的人露出笑容,“早上好,shiro。”
“早上好,hiro。”依旧没有表情,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
“先起床吧。”
“是。”
早晨起床的教学也顺利结束了。
简略解决早餐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电话中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图书馆。
本来是打算带白川见月去找吉田医生的,但被拒绝了。
理由是“不需要治疗”。
在吉田悠的建议下,诸伏景光决定先带他生活一段时间。
某大学生还要补昨天落下的课,以防万一还要顺便多学一点。
两人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依旧毫无动作的人。
试着往他手里放了本摊开的绘本,并提议要不要看书,依旧回答“是”的银发青年的视线就一直对着那页,丝毫没有要阅览的意思。
“shiro认识字吧?”
“是。”
在图书馆的安静环境中,诸伏景光的说话声小了很多,旁边的人也用的同样的音量回复。
“不喜欢绘本,要不要试试别的?”
“不需要。”
降谷零:“哦,拒绝了。”
诸伏景光:“这还是第一次吧。”
降谷零:“shiro,不想看书,可以把书放下。”
把书放下的青年开始cos坐着的石像。
诸伏景光:“shiro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
降谷零:“你现在在做什么?”
“待机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诸伏景光继续问道:“shiro是在等什么吗?”
“……”
没有否定。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
“是。”
“那要是有不能说的事情,直接说‘不能说’就好了。”
“是。”
姑且算是有了点进展。
降谷零:“shiro在等人吗?”
“……”
诸伏景光又问了一遍。
“……”
诸伏景光换了个问题。
“待机中是什么意思?”
“……”
这到底算不算有进展啊?
……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偶尔响起的翻书声中被翻过去了。
三人离开图书馆。
降谷零伸了个懒腰,“中午吃什么?”
诸伏景光:“找一家附近的店吧。”
进入餐厅里,诸伏景光指着菜单问道:“shiro想吃什么?”
“……”
结果点了和诸伏景光一样的猪排饭。不过这次不需要教,身边的人已经开始自己吃了。
降谷零:“学得真快啊。”
诸伏景光:“本来shiro就很聪明,昨晚教过之后今天早上刷牙也是自己完成的,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吃到一半,诸伏景光的电话响了。
“是哥哥,我去外面接电话。”
店里人很多,有些吵。
降谷零抬起头,“真少见啊。”
诸伏景光七岁时父母被杀害,之后就搬来了东京的亲戚这边借住,哥哥诸伏高明当时十三岁,留在长野由那边的亲戚照顾。两兄弟会定期联络,但并不频繁,哥哥那边更是很少突然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通话到一半他不小心睡着了吗?
“喂,哥哥。”
“景光,抱歉,突然打电话过来,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正好在吃饭。”
“本来应该早上就打过来,但我想你应该会很忙。”
“不,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忙的事情。”
“昨天晚上,在你睡着了之后,我和那位神秘的shiro君简单聊了几句。”
“诶?!”诸伏景光发出惊愕的呼声,又连忙捂住嘴向哥哥小声道歉。
“说了晚安之后,电话对面突然也传来一声‘晚安’。问他名字没有回应,听他说你叫他‘shiro’,我向他道谢也没有回应,就让他帮你盖好被子,挂了电话。”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
“关于那位shiro君的事情,能再详细说说吗?”
“是。”
听完电话中的讲述,诸伏高明开口道:“我知道了。景光,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个人?”
“至少先教他学会一些简单的生活知识。”
“具体是指?”
“shiro学得很快,一天之内已经学会了吃饭,喝水,刷牙,洗脸,洗澡还有……上厕所。”
“那之后要怎么做?”
“慢慢来吧……”
“意思是你要一直照顾那个孩子吗?”
“至少让他能独立生活。”
“只见木不见森。景光,你没有发现你现在教给shiro君的行为,全都是父母会对孩子做的事情吗?”
“但是……”
“毫无疑问,对那孩子而言,你确实在扮演这样的角色。”
“shiro说的是‘模仿’,还是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后开始的,而且还说我可以随时拒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样,景光才没有办法放着他不管吧。”
“是……”
“我很理解你想要帮助他的心情。景光,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但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必须认真考虑与那个少年有关的事情。
如果shiro君在景光的照顾下顺利恢复正常,你会就此不再管他吗?”
“不会。”
“为什么?”
“shiro的性格看上去相当单纯,而且现在还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会一直担心吧。”
“我知道了。那如果,shiro君一直都是这样无法独立生活的状态,景光要怎么办?”
“诶?”诸伏景光脑子空白了一瞬,电话中哥哥温和又严肃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即使景光大学毕业,成了警察,未来也许会有喜欢的人,组成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shiro君还是现在这样毫无变化,你要怎么办?”
“哥哥,说这些也太早了。而且,情况未必有那么糟糕。”
“说的也是,我并未亲眼见过他,判断可能会有失误。凡事持乐观的态度是好事,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诸伏景光听见手机中传来一声饱含忧虑的叹息。
“景光,你还记得初中的时候说想养仓鼠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