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羊肉汤还在咕嘟作响,太姒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细纹都泛着暖光。见三人进来,她笑着直起身:“可算回来了,再晚一步,汤里的萝卜干都要炖化了。”
姬发抢先坐到桌边,拿起粗瓷碗就往自己跟前挪:“娘,我闻着就香!今天盖粮仓累坏了,得多喝两碗!”
伯邑考把苏妲己摘的茄子放在筐里,转身去井边洗手。冰凉的井水激得他打了个轻颤,却也洗去了手上的灰浆。苏妲己跟着过来,递上块胰子:“用这个洗,能去灰。”
胰子是太姒用猪油和皂角做的,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两人并肩站在井边,月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银鳞。伯邑考洗完手,甩了甩水珠,正好溅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调皮。”苏妲己嗔了句,却忍不住笑了。
回到桌边时,太姒已经盛好了四碗汤,乳白的汤面上浮着油花,萝卜干的褐色沉在碗底,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姬发已经喝了小半碗,嘴里含着羊肉,含糊道:“哥,明天我想试试上梁,木匠师傅说我力气够了。”
“再等等,”伯邑考舀了勺汤,“上梁得选个晴天,还得请懂行的老师傅盯着,不差这两天。”他夹了块羊肉放进苏妲己碗里,“快吃,这肉炖得烂,不塞牙。”
苏妲己咬了口羊肉,酥软的肉在舌尖化开,混着萝卜干的咸香,暖得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她看着太姒给姬发擦嘴角的汤渍,看着伯邑考低头喝汤时露出的温和侧脸,忽然觉得,这满室的烟火气,比任何精致的宴席都让人踏实。
饭后,姬发抱着肚子躺在榻上,打着饱嗝说:“娘做的羊肉汤,能治百病。”
太姒笑着收拾碗筷:“就你嘴甜。考儿,妲己姑娘,你们去院里坐坐吧,我把灶膛的火封好就来。”
院里的桂花开了,细碎的金蕊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伯邑考搬了两张竹椅放在桂花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等粮仓盖好,”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咱们在院里也种些萝卜吧,你不是喜欢吃萝卜干吗?自己种的,更脆。”
苏妲己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了把碎星。“好啊,”她轻声应道,“再种点青菜,冬天做腌菜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了两下,正是二更天。桂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慢慢漫开。伯邑考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桂花,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像被这温柔的夜色烫了一下。
“时候不早了,”他收回手,耳尖有些发烫,“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去工地。”
苏妲己点头,起身时,裙摆扫过竹椅,带起一阵桂花香。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对他笑了笑:“晚安,伯邑考。”
“晚安。”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那里还残留着她发间的香气。
桂花树下的竹椅还空着一张,月光静静落着,像在替他们守着这寻常的夜,和夜里藏不住的、浅浅的欢喜。
晨光刚漫过窗棂,伯邑考就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他披衣出门,见姬发正扛着根粗壮的木梁往粮仓工地走,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农汉,喊着号子,脚步踩得地面咚咚响。
“这么早?”伯邑考走过去,帮着扶了把木梁。
“师傅说今早适合上梁!”姬发额上渗着汗,眼里却亮得很,“哥,你看我这梁选得怎么样?笔直笔直的,能顶百年!”
伯邑考拍了拍木梁,触感坚实:“好眼光。注意脚下,别摔着。”
苏妲己端着水盆出来,见他们忙着上梁,转身回灶房烙了几张油饼,用油纸包好往工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欢呼——主梁稳稳地落在了立柱上,工匠们正往梁上系红绸,红绸在风里飘得欢快。
“给,垫垫肚子。”她把油饼递给伯邑考,指尖触到他沾着木屑的掌心,“小心扎手。”
伯邑考接过油饼,咬了一大口,芝麻的香混着面的甜在嘴里散开。“你烙的饼越来越香了。”他笑着说,眼里的光比红绸还亮。
苏妲己被说得脸颊发烫,转身去给工匠们分饼。一个老木匠接过饼,咧着缺牙的嘴笑:“姑娘这手艺,比城里铺子的强!等粮仓盖好,让考公子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咱们都来喝喜酒!”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苏妲己的脸更红了,却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伯邑考。他正低头笑着,耳根也泛着红,手里的油饼还冒着热气,像他此刻的心情。
午后,粮仓的瓦片开始往上铺。伯邑考站在脚手架上,指挥着工匠们对齐瓦片的缝隙。苏妲己在下面递瓦片,偶尔抬头,能看见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额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木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歇会儿吧。”她拧了块湿布递上去,“太阳太毒了。”
伯邑考接过布擦了擦脸,跳下来坐在她身边:“快好了,你看那边,瓦片都快铺完了。”他指着粮仓的屋顶,青灰色的瓦片在阳光下泛着光,像覆了层鱼鳞,“等盖好,雨天就不用担心漏雨了。”
苏妲己望着那片屋顶,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时他站在西岐城门口,风尘仆仆,却温润得像块暖玉。如今他沾着灰、淌着汗,蹲在地上和她说话,身上的烟火气却比初见时更动人。
“伯邑考,”她轻声说,“等粮仓盖好,我们就成亲吧。”
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像个得到糖的孩子:“真的?”
苏妲己点头,脸颊红得像晚霞:“真的。”
远处传来收工的哨声,工匠们扛着工具往回走,笑声洒满了田埂。伯邑考忽然拉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跑,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像两只快乐的鸟。
“娘!娘!”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妲己说,等粮仓盖好,我们就成亲!”
太姒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闻言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好!好!娘这就去挑日子,定要选个最吉利的!”
灶房的烟囱又升起了烟,羊肉汤的香气混着新麦的香,在西岐的暮色里漫开。粮仓的屋顶在夕阳下闪着光,像一座稳稳当当的山,托着这满院的欢喜,和往后无数个寻常又安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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