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外界,景城,“虞梦舍”高档公寓小区,某间布置简洁却品味不俗的公寓卧室里。
柔软的床铺上,一个身影猛地坐起!
“哈……哈……”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溺水之人刚刚获救,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几秒钟后,喘息渐渐平复,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熟悉的米白色墙壁,简约的北欧风格家具,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星象仪,窗外是景城繁华的夜景,霓虹灯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这里不是曙光总部,不是任何副本空间。
而是他很久以前,以“夜无名”这个代号悄然购置,作为绝对安全屋的一处隐秘居所。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骨节分明、皮肤完好的双手,又摸了摸胸口——没有伤口,没有疼痛,心跳平稳有力。
一抹如释重负、却又带着无尽复杂的笑容,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不是沈卿那种慵懒玩味的笑,也不是沈言卿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沉静或偶尔流露的促狭,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计划得逞、却又莫名空落落的混合情绪。
“一切,果真如我所料!”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卧室附带的卫生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明亮的镜前灯下,光洁的镜面中,清晰地映照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墨色的短发稍显凌乱,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如同红宝石般剔透、此刻却带着一丝刚苏醒茫然的红色眼眸。
正是沈言卿!
或者说,是承载着沈言卿全部意识、记忆、情感的 “镜中我” 。
那件珍贵道具【苏未央的执念之镜】所赋予的、足以以假乱真、甚至能暂时承载灵魂的完美镜像复制体。
这便是沈言卿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敢于在方逸眠面前“慷慨赴死”的真正底气。
他早已将主体意识通过契约权柄与镜中技能结合,进行了隐秘的转移。
留在曙光医院副本里被刺穿的,是那个与“沈卿”因果纠缠最深、也最容易被系统和某些存在追踪锁定的“原初身躯”。
金蝉脱壳,置之死地而后生。
“呼……”
沈言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有些虚脱,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这具崭新的“镜中我”身体,虽然与他原本的身体一般无二,但内在却是空空如也。
他尝试调动力量。
果然,技能栏一片灰暗,所有通过玩家系统获得的技能,包括那些解封的能力,全都消失了。
等级归零?不,是这具身体根本没有被系统录入等级。
物品栏同样空空如也,那些辛苦收集的道具、武器、资源,全都留在了“原身”或者曙光总部的个人空间里,与这具隐秘的“镜中我”毫无关联。
“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沈言卿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计划成功了,但代价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现在就是个拥有沈言卿记忆和意识的“普通人”,失去了几乎所有明面上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心中盘点损失,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利用这个“已死”身份暗中行事时——
他的右手小拇指,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近乎幻觉的痒意。
沈言卿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纤细、近乎透明、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隐约看见的银色丝线,正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亲昵地、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他的小拇指上。
末梢还轻轻蹭了蹭他的指腹,传递过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依恋和安慰意味的波动。
千丝!
沈言卿彻底懵了,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细丝。
为什么千丝还在?
这不可能!
【苏未央的执念之镜】创造的“镜中我”,理论上只会复制他“本体”的形态和记忆意识,不应该携带任何实质性的力量或绑定道具。
千丝是与他灵魂深度绑定的特殊武器,但它的存在和力量源泉,很大程度也依赖于那具被系统认可的“原初身体”以及上面承载的玩家权限、属性能量。
原身已被【魂缚之刃】刺穿,灵魂联系被斩断禁锢,千丝应该也随之被封存或消散才对。
即便有残留联系,又如何能跨越虚空,精准地找到并依附到这与原身几乎断绝了因果的“镜中我”身上?
这根细丝极其微弱,远不如全盛时期,似乎只是最根源的一缕联系,但它确确实实存在着,并且对他表现出了清晰的亲近和依附。
沈言卿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契约权柄的作用?毕竟千丝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契约”来的武器。
是沈卿做了手脚?那个黑发少年最后的神情意味深长。
还是说……千丝与他的绑定,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深刻,触及了某种超越肉身、甚至超越系统规则的本质联系?
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缕细丝。
细丝立刻欢快地缠绕上他的食指,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流和依赖的情绪。
感受着这失而复得或者说从未真正失去的微弱联系,沈言卿站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红眸少年脸上露出的惊愕与逐渐深沉的思索。
先前那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被这缕意外的细丝填补了一丝。
计划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数。
但这变数,是福是祸?
他“死”了,却又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最重要的底牌“镜中我”生效了,却也失去了几乎所有明面力量。
本以为彻底断开的千丝,却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连接。
方逸眠他们以为大局已定,正在为“牺牲”哀悼。
系统或许也检测到了“沈言卿”生命体征的消亡,正在放松警惕。
而真正的他,却站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安全屋里,指间缠绕着一缕不断绝的银丝,站在了风暴眼最平静、也最黑暗的中心。
游戏,似乎才刚刚进入下半场。
而他,手握着一张谁也不知道的、写着“千丝”二字的微妙底牌。
窗外,景城的夜,正深。
属于“沈言卿”的舞台看似已经落幕,但属于“镜中我”和这缕不断银丝的故事,或许才正要开始。
他需要尽快弄清楚千丝留存的原因,需要重新获取力量,更需要……在所有人目光之外,编织一张全新的、更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