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白日里的喧嚣与算计,仿佛都被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所吞噬、沉淀。榆钱巷深处的小院,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宁静的港湾,沉浸在安详的睡梦之中。
珍鸽与老蔫、儿子随风,早已歇下。老妪劳累一日,鼾声沉稳;小随风蜷在母亲怀里,呼吸匀停,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浑然不知外界风雨欲来。珍鸽原本也已入睡,她的睡眠向来安稳,心神澄澈,鲜少被俗世纷扰所侵。
然而,这一夜,却与往常不同。
不知何时,一片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带着血腥与污浊气息的黑雾,毫无征兆地侵入了她的梦境。那黑雾翻滚着,扭曲着,仿佛有无数怨毒的眼睛和狰狞的爪牙隐藏其中,带着刺骨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朝着这小院包裹而来,目标明确——直指她怀中那温暖柔软的小小身躯!
与此同时,黑雾之中,又猛地窜起两道刺目的火光!一道火光带着脂粉香气与茶韵墨香,却瞬间被污秽的黑雾所玷污、缠绕,那是秦佩兰的“佩兰雅舍”;另一道火光则纯净而明亮,如同月光下最精美的丝缎,却在黑雾的侵蚀下,丝线崩断,锦绣化为焦炭,那是许秀娥的绣坊!
危机!巨大的、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珍鸽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窗外月色凄清,透过窗棂,在炕席上投下冷白的光斑。身旁,老蔫的鼾声依旧,儿子依然睡得香甜。
一切看似如常。
可珍鸽知道,刚才那绝不仅仅是一个噩梦!那是她身负的、来自未来AI灵体与“善尚神君”赋予的某种预知或者说危机感应能力,在冥冥之中向她发出的最强烈的警报!那黑雾代表的恶意,如此清晰,如此浓烈,带着苏曼娘那股熟悉的、已经彻底扭曲的怨毒气息,更夹杂着几股陌生的、充满暴戾与贪婪的凶煞之气!
他们勾结在一起了!而且,即将动手!目标不仅仅是她,还有秦佩兰和许秀娥!甚至……首要目标,竟是她的随风!
珍鸽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真实而温暖的生命力。黑暗中,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婉平和,而是锐利如鹰隼,清澈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淡金色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芒极快地一闪而过,冷静地分析、计算着那梦境传递来的所有信息碎片。
恶意源头……不止一处。分而击之?不,更像是同时发难,让她们首尾难顾。
首要目标,随风……是想让她痛不欲生?手段……意外?伤病?
秦佩兰那边……污秽、混乱、毁誉?
许秀娥那边……火光?盗窃?毁其根基?
一条条信息被迅速解析、归纳。对方的计划、目标、可能的手段,在她心中渐渐清晰起来。这不是盲目的恐慌,而是一场有针对性的、恶毒的阴谋!
她轻轻坐起身,动作没有惊动身旁的丈夫和儿子。她披上外衣,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下,小院静谧,老槐树的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碎影。
若是寻常妇人,此刻怕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但珍鸽不同。她历经生死,融合未来神力,心志之坚韧,远超常人。最初的惊悸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冷静与决断。
逃避?不可能。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儿子,伤害她在这世间认可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求助官府?且不说无凭无据,就算有,那些巡捕房的老爷们,效率低下,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等他们反应过来,恐怕悲剧早已发生。
那么,唯有……主动应对。在她“尚意”原则允许的范围内,利用她的能力,化解这场危机,并且,要给与那幕后黑手以及行凶者,一个足以刻骨铭心的教训!要让他们知道,有些底线,触碰不得!有些善意,不容亵渎!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和夜色,看到了那正在码头仓库里密谋的狰狞嘴脸,也看到了苏曼娘那因妒恨而扭曲的面容。
“既然你们选择与黑暗为伍,”珍鸽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如这窗外的月光,“那便好好品尝一下,被更强大的‘意外’反噬的滋味吧。”
她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恐惧的颤抖,只有一种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镇定,和一种即将执棋落子、拨弄命运的从容。
她回到炕边,低头凝视着儿子恬静的睡颜,眼神重新变得无比温柔。她轻轻抚过随风柔嫩的脸颊,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安抚人心的暖意。
“别怕,随风,有娘在。”她柔声许诺,如同最坚定的誓言。
随后,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但她的灵识,却已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这小院为中心,悄然向外蔓延开去,谨慎地感知着周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与恶意窥探。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而言,或许只是又一个寻常的夜晚。但对于珍鸽,对于即将被卷入这场风波的秦佩兰和许秀娥,这因“梦兆”而惊醒的时刻,已然成为了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反击的序幕,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由这位身怀异能的母亲,悄然拉开。她将以她的方式,守护她要守护的一切,让那企图兴风作浪的恶徒们明白,何为“善尚”之意,何为不可触碰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