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百米。
没有窗户的房间，只有四面屏幕上流淌的数据瀑布。
司空晦坐在黑暗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他面前的全息网络，监控着全球十二个节点的能量波动。
但此刻，三个节点在闪烁警报。
深蓝研究所——已毁。
云巅市——萧文博失联七十二小时。
碧波府——能量图谱异常波动。
“废物。”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没有愤怒，没有温度。
像手术刀切开皮肤。
屏幕突然弹出一则加密警报。
来自外围情报网络。
标题：《碧波府异常能量传闻汇总》。
司空晦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动了一下。
手指轻点。
报告展开。
“……据三个独立渠道消息，碧波府近期出现‘心源’能量波动。”
“特征与二十年前林素云遗留能量签名高度相似。”
“疑似有古物现世，或与‘钥匙’有关。”
“……林家近期频繁调动资源，疑似在寻找某物。”
“……逐光会据点连续暴露，内部或有清洗。”
司空晦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关闭报告。
然后，调出另一条实时推送。
来自技术部门的最高优先级警报。
《截获异常数据包——疑似星锐科技核心漏洞泄露》。
司空晦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点开。
数据包展开。
首先是伪装成黑客入侵的路径日志。
痕迹粗糙，但故意留了几个只有内部人才知道的漏洞。
然后，是核心文件。
《基于圣物能量自噬的超频优化方案》。
署名处，是一片空白。
但技术细节……
司空晦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调出十五年前的原始提案。
两相对比。
相似度：百分之六十七。
优化部分：百分之三十三。
那些优化……
司空晦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波动。
那些优化，完美弥补了他当年设计的理论缺陷。
让这个疯狂的想法，从“可能同归于尽”，变成了“可控的豪赌”。
“有意思。”
他轻声说。
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
不是喜悦，不是愤怒。
是……好奇。
像孩子看到了新玩具。
第三条信息，在这时弹了出来。
来自单线联络人——雾中鬼。
内容很短。
“赵振雄联系我，说逃出来了，想见您。”
“他说徐立正在串联赵家残余势力，准备硬闯深蓝观测站。”
“他说他手里还有底牌，想换条活路。”
“附图：赵振雄藏身地的坐标。”
司空晦看着那条信息。
看了整整一分钟。
然后，他笑了。
笑声在黑暗里回荡，冰冷刺骨。
“三份礼物。”
“同时送到。”
“一份是模糊的传闻。”
“一份是技术的诱惑。”
“一份是……叛徒的悔过。”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哒，哒，哒。
节奏平稳。
像钟摆。
三十秒后。
他睁开眼睛。
“验证。”
两个字。
冰冷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
“请指示验证项。”
“第一项。”
司空晦调出秦子怡的数据包。
“深度比对数据包的底层代码签名和能量模型。”
“重点检查优化部分的技术逻辑。”
“我需要知道，这是不是……”
他顿了顿。
“她亲手调的毒。”
“第二项。”
他调出碧波府的地图。
标记出林家别院区域。
“激活深蓝废墟预留的暗哨。”
“全天候监测该区域的灵能读数。”
“我要知道，林家到底在找什么。”
“第三项。”
他看向雾中鬼发来的坐标。
“让雾鬼亲自去一趟。”
“验证赵振雄的状态。”
“以及……”
司空晦的眼神，冷得像冰。
“看看他周围，有没有钓鱼的线。”
命令下达。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屏幕上的数据流，无声滚动。
……
三小时后。
第一项验证结果返回。
电子音响起。
“比对完成。”
“底层代码签名：与秦子怡个人密钥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
“能量模型：基于您十五年前提案的核心框架，优化部分符合她近三年的技术演进路径。”
“结论：数据包有百分之八十七的概率，为秦子怡亲手制作。”
司空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优化部分的技术缺陷呢？”
“已分析。”
“优化方案在理论上完美，但实际部署需要圣物本体配合测试。”
“根据模拟，若强行激活，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引发圣物永久损伤。”
“百分之七十的概率……”
电子音顿了顿。
“实现三秒超频，能量输出提升百分之五百。”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司空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扶手。
“百分之五百……”
他喃喃自语。
“足够撕开任何防御。”
“足够……实现那一步。”
他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的，是十五年前那个疯狂的夜晚。
他站在紫枢阁的会议室里，向元老会展示这份提案。
那些老东西的脸，一个个从震惊到恐惧，再到……否决。
“司空，这是玩火自焚！”
“圣物是文明的根基，不是你的实验品！”
“驳回！永久封存！”
那些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而现在……
有人把他当年不敢点的火，递到了他面前。
还贴心地，优化了引信。
“子怡。”
司空晦睁开眼睛。
眼神复杂。
有欣赏，有惋惜，有……杀意。
“你果然，得到了你父亲的真传。”
“连调毒的方式，都这么……”
他顿了顿。
“优雅。”
……
第二项验证结果，在傍晚返回。
“暗哨激活完毕。”
“监测数据如下：”
“林家别院区域，灵能读数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上升百分之三百。”
“能量特征：心源波动，与林素云遗留签名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二。”
“能量源头指向：西北山区，深蓝观测站方向。”
司空晦看着数据。
眼神微凝。
“他们真的在找钥匙。”
“而且……”
他调出深蓝观测站的历史数据。
“钥匙的能量，被激活过。”
“是试探？”
“还是……”
他想到赵振雄的信息。
徐立要硬闯深蓝观测站。
所以，林家突然升高的灵能读数，是在做准备。
而钥匙的异常波动……
司空晦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
“要么，是钥匙自然共鸣。”
“要么……”
他眼神一冷。
“是有人在用钥匙，当饵。”
……
深夜十一点。
第三项验证结果，迟迟未归。
雾中鬼失联了。
最后一次通讯，是在两小时前。
定位在碧波府老城区，距离赵振雄提供的坐标，不到五百米。
然后，信号消失。
不是简单的干扰。
技术部门的诊断报告弹出：
“信号消失前检测到高频灵能脉冲，特征与林家外围阵法匹配。”
“同时截获到一段加密数据流，疑似秦子怡预设的电子病毒，针对性瘫痪了雾鬼设备的通讯模块。”
像被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一口吞掉。
司空晦盯着诊断报告。
看了整整十分钟。
然后，他调出雾中鬼的行动记录。
最后一次任务：深蓝研究所救援萧文博。
任务结果：成功，但遭遇徐立。
交手记录：未正面冲突，使用蚀光迷雾撤离。
评估：目标徐立，具备对抗灵能干扰的能力。
司空晦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雾鬼失联。”
“赵振雄的坐标……”
他调出那个坐标的卫星图。
老城区，废弃工厂，四通八达的巷道。
完美的伏击场。
“所以。”
司空晦轻声说。
“三份礼物里……”
“至少有一份，是裹着糖衣的刀子。”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大脑飞速运转。
传闻，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烟雾弹。
技术漏洞，可能是背叛，也可能是陷阱。
赵振雄，可能是悔过，也可能是诱饵。
三条线，同时触动。
时间点，卡得完美。
“徐立……”
司空晦念出这个名字。
第一次，带上了认真的情绪。
“你比我想象的，会玩。”
他睁开眼睛，调出徐立的所有资料。
从赘婿，到沈氏副总裁，到林家外孙，到紫藤令持有者。
从默默无闻，到碧波府搅动风云。
只用了三个月。
他缓缓翻阅着资料，目光在“情绪反转系统”、“乾坤一炁钱共鸣”、“双圣之体”等关键词上停留。
“我一直看着你。”
司空晦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资料说话。
“看着你激活系统，看着你吸收情绪，看着你在沈家站稳脚跟。”
“通过月影的眼睛，通过萧文博的报告，通过顾源的每一次失败……”
“我甚至有意纵容你的成长。”
“因为一个完美的实验品，需要足够的压力来蜕变。”
他的手指停在徐立最近的战绩上——深蓝研究所摧毁“痛苦之核”，碧波府逼反赵振雄。
“但现在看来……”
司空晦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实验品不仅蜕变了。”
“他还学会了，反过来给饲养员设笼子。”
“有意思。”
司空晦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一个被命运摆弄的棋子。”
“突然跳出棋盘，反过来给棋手设局。”
“不，不是突然。”
他纠正了自己的想法，眼神变得幽深。
“是我亲手喂大了这只幼虎，如今……”
“虎要噬主了。”
他关掉资料，看向秦子怡的数据包。
那熟悉的优化逻辑。
那诱人的超频数据。
那……只有他们师徒才懂的技术语言。
“模仿得……”
司空晦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的代码。
“很有诚意。”
他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坐在电脑前，偷看他论文的样子。
眼神专注，带着崇拜。
而现在……
那份崇拜，变成了淬毒的刀。
“子怡。”
司空晦轻声开口。
声音在黑暗里，荡开细微的回音。
“你若真走到这一步……”
“那便让为师看看。”
“你选的绝路……”
他睁开眼睛。
眼底，闪过一丝猩红的光。
“风景如何。”
……
凌晨三点。
碧波府老城区，废弃工厂。
雾中鬼趴在三楼的水泥梁上，像一只真正的鬼。
他在这里，已经潜伏了四个小时。
下方，赵振雄提供的坐标点，空无一人。
只有风吹过碎玻璃的声音。
和远处野狗的吠叫。
他的通讯器，在两小时前突然失灵。
先是遭到一股强大的灵能场压制——那是林家外围阵法的特征。
紧接着，通讯模块被一段伪装成系统更新的数据流入侵，核心代码被瞬间锁死。
不是干扰，是彻底的、技术性的瘫痪。
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精准地掐断了喉咙。
经验告诉他，该撤了。
但任务还没完成。
他需要亲眼确认，赵振雄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或者……
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徐立的埋伏。
又等了半小时。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雾中鬼决定撤离。
他像壁虎一样滑下水泥梁，落地无声。
然后，朝最近的出口摸去。
刚走到厂房门口。
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前方，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站着一个人。
穿着黑色的运动服，双手插兜。
看不清脸。
但雾中鬼能感觉到，那股平静得像深渊的气息。
“雾鬼先生。”
那人开口。
声音很年轻，很平静。
“等你很久了。”
雾中鬼的身体，瞬间绷紧。
手摸向腰后的短刀。
“徐立？”
“对。”
徐立从阴影里走出来。
月光照在他脸上，平静得可怕。
“司空晦让你来的？”
雾中鬼没有回答。
他在计算撤退路线。
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每个方向，都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
被包围了。
“别紧张。”
徐立笑了笑。
“我不杀你。”
“我只是想请你……”
他顿了顿。
“带句话回去。”
雾中鬼的瞳孔，微微收缩。
“什么话？”
徐立走到他面前，距离三步。
这个距离，足够雾中鬼暴起杀人。
也足够徐立，做出反应。
“告诉司空晦。”
徐立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件工具。
“他想要的钥匙，在深蓝观测站。”
“他想要的漏洞，秦子怡已经调好了。”
“他想要的叛徒，赵振雄已经倒戈了。”
“现在……”
徐立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
“就看他敢不敢，来取了。”
话音落下。
四周的阴影里，走出四个人。
林家护卫，手持紫藤刃。
能量锁定，封死了所有退路。
雾中鬼握紧短刀。
但最终，没有动。
他知道，动就是死。
“话我会带到。”
他嘶哑着开口。
“但你会后悔。”
“后悔？”
徐立笑了。
“不。”
“后悔的，只会是他。”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
“走吧。”
“趁我还没改主意。”
雾中鬼盯着他，看了三秒。
然后，转身。
消失在夜色里。
徐立站在月光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宿主。”
小柒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为什么不留下他？”
“留他干什么？”
徐立转身，朝工厂外走去。
“我们需要一个送信的。”
“而司空晦……”
他抬起头，看向西北山区的方向。
“需要一点，火上浇油的诚意。”
远处，深蓝观测站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而兽嘴里，含着所有人都在争抢的钥匙。
（第15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