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冷意,刮得 “姐妹手工坊” 院外的杨树叶哗哗落。秀兰刚把新到的绒毛布分好,院门口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看见春杏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脚步踉跄地走来,脸冻得发紫,眼里满是慌色。
“兰姐…… 求你了,能不能让我在这干活?” 春杏的声音发颤,怀里的包袱动了动,传出几声微弱的咳嗽。她身后跟着的阿强,裤脚沾着泥,肩膀上扛着个破麻袋,里面装着刚从地里挖的红薯,脸色比春杏还难看。
秀兰赶紧迎上去,才发现包袱里是个不足周岁的孩子,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孩子咋了?”“发低烧三天了,村里诊所说是肺炎,要去镇上输液,可…… 可咱没钱。” 春杏的眼泪砸在孩子的小被子上,“阿强种地的钱,刚够给我前夫买止痛药,这孩子…… 这孩子是我跟阿强的,生下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现在又病了……”
阿强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兰姐,春杏手巧,纳鞋底、缝补丁都快,做布偶肯定能学会。只要能让她在这干活,我晚上去山上砍柴火卖,多晚都成,只求能给孩子凑点医药费。” 他说着,把破麻袋里的红薯往地上一放,“这是家里仅有的粮食,您别嫌弃,要是肯要春杏,以后我天天给工坊送。”
院里的妇女们都围了过来,看着孩子难受的模样,心里都揪得慌。张嫂掏出兜里仅有的十块钱,塞到春杏手里:“先拿着给孩子买包退烧药,别等严重了。” 王二婶也红了眼:“春杏妹子,你就来干活,咱这活虽不重,但一天也能挣五块,多挣一天,孩子就能早一天去治病。”
秀兰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心里发酸:“你明天就来,先跟周婶学理线,工钱按天结,要是孩子不舒服,随时能回家。” 春杏扑通就跪了下去,阿强也跟着弯腰,被秀兰赶紧拉住:“别这样,都是当娘的,我知道你难。”
第二天一早,春杏抱着孩子来了,怀里揣着个干硬的玉米馍,是阿强凌晨起来烤的。她把孩子放在工坊角落的旧摇篮里,铺上自己的棉袄,就赶紧跟着周婶学理线。孩子醒了就哭,她只能一手理线,一手轻轻拍着摇篮,眼泪悄悄往肚子里咽。有次孩子哭得厉害,她没留神,线轴滚到地上,被刚进门的李建国媳妇看见,还以为她故意偷懒,说了句 “不想干就别占着位置”,春杏的脸瞬间白了,咬着唇没敢辩解。
没几天,春杏的公婆也找来了,老太太一进门就骂:“你个不守本分的!男人躺家里,你还带着野种出来抛头露面,阿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着就要去抢春杏怀里的孩子。阿强正好送红薯来,赶紧拦住:“娘!孩子病着,您别吓着他!春杏干活是为了给孩子治病,不是丢人的事!”“治病?家里的钱都给你那残废哥买药了,哪有闲钱给这野种花!” 老太太的话像刀子,扎得春杏浑身发抖。
王二婶看不过去,站出来说:“大娘,孩子是无辜的!春杏在这干活,不仅能给孩子治病,还能帮衬家里,您咋能这么说?” 周婶也跟着劝:“是啊,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以后孩子不舒服,我帮着照看,保证不耽误春杏干活。” 老太太看着围上来的妇女们,又看了看孩子难受的模样,终于不骂了,却撂下句 “要是敢耽误给你哥买药,我饶不了你”,扭头走了。
春杏抹了把眼泪,继续理线,手指被线勒出了红印也没察觉。她学得快,没几天就能帮着缝布偶的耳朵,针脚虽不算匀,但比刚来的时候强了太多。有次秀兰看见她偷偷啃干硬的玉米馍,就把自己带的鸡蛋分给她:“给孩子吃,你也得吃饱,不然哪有力气干活。”
月底发工钱那天,春杏拿着二十块钱,手都在抖。阿强特意早早来接她,手里拿着个用草绳编的小篮子:“我砍了三天柴火,卖了八块,加上你这二十,够给孩子去镇上输液了。” 春杏抱着孩子,看着手里的钱,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第一次露出了点笑容。
夕阳西下时,春杏和阿强抱着孩子往镇上走,背影在土路上拉得很长。秀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院里妇女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慨。这些日子,春杏每天天不亮就来,天黑了才走,孩子哭了就抱着哄,从没喊过一句累。
手工坊的缝纫机还在响,张嫂跟王二婶小声说:“以后咱们多帮衬春杏点,孩子好了,她也能安心干活。” 大家都点了点头。秀兰知道,春杏的日子虽苦,但只要有份活干,有群姐妹帮衬,总能熬过去。以后的 “姐妹手工坊”,不仅是大家挣钱的地方,更是这些苦命人能喘口气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