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刮得院门外的杨树枝 “呜呜” 响,春杏抱着熟睡的小刚子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那枚铁皮老虎,眼睛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一夜没合眼。
小刚子鞋底的槐树叶被她压在炕席下,干枯的叶片边缘卷着,像一道解不开的谜。村东头的老槐树去年冬天就被雷劈了半棵,叶子早落光了,这叶子怎么会沾在孩子鞋底?她想起昨天下午阿强说去给玉米地浇水,可正月里的地冻得硬邦邦,哪用得着浇水?
天刚蒙蒙亮,春杏就听见外屋有动静。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建军拄着拐杖,正蹲在灶台前翻找什么。他手里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眼神里满是焦躁,时不时往院门口瞟 —— 他这是在等阿强回来,还是在等别的?
“你醒了?” 建军突然抬头,看见春杏,手忙脚乱地把信纸塞进兜里,“我…… 我想烧点热水。” 春杏没戳破他的慌乱,只是点了点头,把小刚子放在炕上盖好被子,转身去灶房帮忙。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院门口传来 “吱呀” 一声响,阿强推着自行车回来了。他的裤脚沾着泥,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见春杏和建军,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昨天浇完水,跟王大伯聊了会儿,回来晚了。”
春杏盯着他的裤脚,那泥是黄黑色的 , 村里的土是黄土,只有村东头老槐树下,因为常年堆着腐叶,土是这种颜色。她心里 “咯噔” 一下,却没敢问,只是递过去一块玉米饼:“吃点吧,都凉了,我再给你热。”
阿强接过饼,咬了一口,却没咽下去,眼神飘向炕边 , 那里放着那枚铁皮老虎。他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说:“春杏,那封信别信,三天后的老槐树,也别去。” 这话让春杏的心跳猛地加快:“你为啥不让我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强的脸一下子白了,手里的玉米饼掉在地上:“我…… 我就是怕你出事。那地方偏僻,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他的辩解越来越无力,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春杏的眼睛。
建军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是怕她看见证据吧?” 他拄着拐杖挪过来,指着阿强的裤脚,“你昨天根本没去浇地,你去了老槐树下!这泥就是证据!”
“我没有!” 阿强急得抓住春杏的手,“春杏,你信我!我只是去看看那棵树,我怕有人害你!” 他的手冰凉,还在发抖,春杏能感觉到他的慌乱 , 他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信里的话可能是真的。
中午,秀兰来送布片,看见屋里的气氛不对,悄悄把春杏拉到院外:“昨天我去镇上买线,听见有人说,去年建军出事前,阿强也去过深圳。” 这话像道闪电,劈得春杏脑子发懵:“你说啥?阿强去过深圳?他从没跟我说过!”
“我也是偶然听见的,” 秀兰压低声音,“听镇上的长途车司机说,阿强去年夏天坐他的车去深圳,没过几天就回来了,回来时还带着伤,胳膊上贴满了创可贴。” 春杏想起阿强胳膊上确实有块浅浅的疤,他说是干活时不小心划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回到屋里,春杏看见阿强正给小刚子穿衣服,动作轻柔,可眼神里的不安藏不住。她走过去,拿起炕上的铁皮老虎,递到他面前:“这老虎,你认识吧?跟建军去深圳前给我买的钥匙扣,一模一样。”
阿强的手顿了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建军拄着拐杖走过来,眼里满是失望:“原来你真的认识…… 你跟我的事故,到底有啥关系?”
“我……” 阿强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村里的王大伯。他手里拿着个信封,气喘吁吁地说:“春杏,昨天我在老槐树下捡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春杏接过信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信封比上次的更旧,上面没写字,只画着个跟铁皮老虎一样的图案。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等三天了,今晚七点,老槐树下见,来晚了,证据就没了。”
纸条的字迹歪歪扭扭,跟上次的信纸字迹一模一样。春杏攥着纸条,手心里全是汗 ,今晚七点,去还是不去?去了,可能会知道真相,可也可能把这个家彻底毁了;不去,这疑云会永远压在她心里,让她再也没法信任阿强。
阿强看着纸条,突然跪了下来:“春杏,别去!我跟你说实情,当年我去深圳,是为了找建军……”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终于要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
春杏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强,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建军,心里乱成一团麻。她知道,今晚的老槐树下,藏着所有的答案,可这个答案,到底能不能承受?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纸条 , 不管有多难,她都要去,她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阳慢慢落下,把院外的小路染成暗红色。春杏抱着小刚子,手里拿着那枚铁皮老虎,心里的疑云像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浓。她知道,今晚的老槐树下,注定是一场无法逃避的较量,而这场较量的结果,会决定这个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