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族先祖预留的紧急撤离通道,并非一条直线。它蜿蜒曲折,时而向上,时而平行,甚至偶尔向下,仿佛是在复杂的井壁结构与破碎的空间夹层中艰难穿行。通道壁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柔和的、散发着微光的半透明能量膜,膜外是光怪陆离、急速流淌的空间乱流与混沌色彩,看得人头晕目眩。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众人急促的喘息与脚步声回荡。气氛凝重。
凌尘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圣禹,脸色阴沉。圣禹为了唤醒祖阵残灵,几乎燃尽了自身生命本源与神魂,伤势之重,已伤及根本,若不及时救治,恐有陨落之危。玄苍、沐雨晴等人也个个带伤,气息不稳。
“主上,圣禹前辈他……”沐雨晴看着圣禹那如同枯槁树皮般的面容,美眸含泪。
“还有一口气。”凌尘沉声道,一边将精纯的混沌圣力缓缓渡入圣禹体内,维持其一线生机,一边取出数枚得自吞天教库藏的珍贵保命丹药,喂其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圣禹的脸色稍稍好看了半分,但依旧昏迷不醒。“必须尽快离开混沌海眼,寻一处安全之地,再想办法救治。”
“这条通道,不知通向何处?”玄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根据圣禹前辈昏迷前所言,以及通道的走向判断,”玄桓长老一边调息,一边分析道,“此通道应是当年圣族先辈为应对突发变故,秘密修筑的逃生之路。其出口,很可能不在混沌海眼内部,而是在海眼之外的某个隐秘坐标,甚至可能直接连通外界某处。”
炎烬长老点头:“如此甚好。若出口还在海眼范围内,难保不被那孽畜或其爪牙察觉。”
众人心中稍安,加快脚步。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众人奔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外界时间难以估量),依旧看不到出口。长时间的紧张奔逃与伤势困扰,让几位修为稍弱的(如两位遗老)开始有些支撑不住。
“这样下去不行。”凌尘停下脚步,“轮流调息,恢复部分战力。此地虽暂安,但出口之外情况不明,需保持警惕。”
众人依言,轮流守护、调息。凌尘自己也服下丹药,抓紧时间恢复消耗的圣力,并梳理体内因吞噬古兽力量而留下的隐患。
调息中,他内视己身。突破七品圣人后,他的轮海更加浩瀚,道宫内的诵经声更加宏大,四极撑起的天地更加稳固,化龙脊柱金光灿灿,仙台之上的帝尊虚影也凝实了几分。尤其是胸膛处的源眼印记,在寄附了父母真灵后,虽然负荷加重,但其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对混沌能量的亲和力与控制力更强,那两缕微弱的真灵波动,如同风中烛火,却顽强不息,带给他无尽的温暖与动力。
“父亲,母亲,再等等,孩儿一定会找到办法,让你们重现世间。”凌尘心中默默起誓。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状态恢复了些许,继续前行。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通道终于出现了变化。柔和的白光渐渐增强,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稳定的、不同于通道内能量膜的光幕。
“快到出口了!”玄苍精神一振。
众人更加谨慎,收敛气息,缓步靠近光幕。
光幕如水波荡漾,看不清对面景象。凌尘示意众人稍候,自己先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探入光幕。
神识穿过光幕的瞬间,一股熟悉又略带腥咸的海风气息传来,同时还有相对正常(对比混沌海眼内部)的空间波动。
“外面是混沌海,但距离海眼区域应该已有相当距离。”凌尘收回神识,判断道,“暂时没有察觉到明显的敌意或埋伏。但不可大意。”
他率先一步跨出光幕。
眼前豁然开朗。
果然是一片苍茫无际的混沌海,海水呈现深蓝色,天空虽依旧灰蒙,但比污浊之海清澈许多。他们身处一座仅有百丈方圆、布满苔藓的孤寂礁岛之上,礁岛中央,便是那通道出口——一座不起眼的、半坍塌的古老石制祭坛,此刻光芒正缓缓熄灭。
环顾四周,海浪拍打着礁石,远处海雾弥漫,视线受阻,神识探出也会受到混沌海天然环境的干扰,无法及远。
“这里……似乎是‘碎星礁’区域?”玄桓长老辨认着周围环境,有些不确定,“老夫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描述,此地位于混沌海东南边缘,距离海眼核心已有数百万里之遥,颇为偏僻。”
“不管如何,总算出来了。”沐雨晴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先离开此地,寻一处更安全的岛屿落脚,为圣禹前辈疗伤。”凌尘道。此地虽然偏僻,但毕竟是混沌海,且那通道出口祭坛或许还有能量残留,不宜久留。
众人正欲动身。
“呵呵……真是让奴家好等啊。”
一个飘忽不定、带着几分幽怨与冰冷的女子笑声,突兀地从海雾深处传来。
众人瞬间汗毛倒竖,圣力提聚,进入战斗状态!
只见侧前方的海雾一阵翻涌,一道笼罩在暗影中的曼妙身影,缓缓浮现,正是之前重伤逃遁的影族幽姬!她肩头的伤口依旧存在,气息也比之前虚弱了不少,但此刻紫眸中的杀意与贪婪,却比在古井之下时更盛!
“就知道你们这些老鼠,会有备用的逃生之路。”幽姬轻笑着,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凌尘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胸膛处微微停留,“果然,你们成功带走了那两缕真灵……真是令人羡慕的收获呢。”
“阴魂不散。”凌尘冷冷道,“看来在古井里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哼!”幽姬脸色一沉,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若不是那老不死的拼死召唤祖阵残灵,你们早已是魔神爪下亡魂!不过现在嘛……”她目光扫过昏迷的圣禹,以及个个带伤的众人,笑意更冷,“那老骨头看样子快不行了,你们也各个残血……真是天赐良机。交出混沌血脉真灵,奴家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就凭你?”玄苍怒喝,虽知己方状态不佳,但圣族傲骨不容轻侮。
“当然不止。”幽姬拍了拍手。
哗啦——!
周围的海水猛然炸开,四道散发着强悍气息的身影破水而出,将凌尘等人所在的礁岛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身高丈二,皮肤呈青灰色,覆盖着细密鳞片,头生独角,手持一柄三股钢叉,气息赫然是圣王六品!乃是一头修炼有成的“深海夜叉王”。
其左侧,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蔚蓝色水母状生物,散发出圣王五品的精神波动,是擅长神魂攻击与毒素的“幻海母皇”。
右侧,则是一对孪生兄弟,面容相似,皆穿着漆黑皮甲,手持分水刺,气息皆是圣王四品巅峰,行动间默契无比,是凶名在外的混沌海杀手“鬼影双煞”。
最后一人,站在幽姬身侧,是一个身材佝偻、手持蛇头拐杖、浑身散发着阴冷潮湿气息的老妪,乃是圣王五品的“海巫姥姥”,擅长诅咒与操控海兽。
这四位,显然都是幽姬在逃离古井后,以某种方式迅速召集来的帮手,皆是混沌海中凶名赫赫的邪道强者!
“为了请动这几位,奴家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呢。”幽姬舔了舔嘴唇,紫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凌尘,乖乖束手就擒吧。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何必再做无谓挣扎?”
凌尘目光扫过这四位圣王强敌,以及虎视眈眈的幽姬,心中微沉。己方状态确实极差,圣禹昏迷,两位遗老战力本就不算顶尖且伤势不轻,玄苍与沐雨晴也消耗巨大,自己虽突破七品,但伤势未愈,且体内吞噬古兽力量留下的隐患需要分心压制。
一对五,且对方以逸待劳,形势极其不利。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那孽畜的走狗了。”凌尘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也好,本座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消化一下在古井里吃得太饱的‘补品’。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虽然质量差了点,但胜在数量够多,勉强够塞牙缝。”
帝尊式嘲讽,再次上线。越是绝境,越要嚣张!
“狂妄!”深海夜叉王脾气暴躁,闻言大怒,三股钢叉一挥,卷起百丈海浪,朝着凌尘当头砸下!“小子,先接本王一叉!”
“你的对手是我!”玄苍怒吼,显化战躯,巨斧劈开海浪,迎上夜叉王!两人顿时战作一团,气浪翻腾,海水倒卷。
“那对双胞胎,交给老夫!”炎烬长老低喝一声,葫芦中淡金火焰喷涌,化作一片火海,卷向鬼影双煞。双煞身影鬼魅,分水刺泛起幽光,与火海纠缠。
玄桓长老则对上了幻海母皇,阵法展开,符文闪烁,抵挡其无形无质的神魂冲击与剧毒孢子。
沐雨晴银牙紧咬,冰凰领域展开,主动迎向那气息阴森的海巫姥姥,冰晶与诅咒黑气在空中激烈碰撞。
而凌尘,则与幽姬,隔空对峙。
“没了那老骨头和祖阵,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幽姬冷笑,身影一晃,化作七八道真假难辨的暗影分身,从不同方向扑向凌尘,同时紫眸光芒大盛,发动精神冲击,“影幻杀·千魂刺!”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凌尘冷哼,混沌领域瞬间展开,虽只有百丈范围,但领域之内,混沌气弥漫,吞噬特性全开!那些暗影分身在进入领域的刹那,便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更被混沌气不断侵蚀、吞噬,迅速变得虚幻。
至于精神冲击,凌尘识海中帝尊虚影光芒一闪,便将那千魂刺轻易碾碎。
“你的领域……怎么会……”幽姬真身在不远处显现,紫眸中满是惊骇。她感觉到,凌尘的领域虽然范围不大,但那种“吞噬万法”的特性,比在古井时更加明显、更加霸道!对她的暗影之力克制得厉害!
“在古井里,本座忙着揍那老骷髅,没空跟你计较。”凌尘一步踏出,领域随之前移,将幽姬笼罩在内,“现在,该好好算算你两次三番偷袭本座的账了。”
他并指如剑,混沌气凝聚,指尖暗红纹路流转,遥指幽姬。
“第一指,还你井口偷袭之债!”
碎道指芒再现,比之前更快、更凝练!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幽姬面前!
幽姬亡魂大冒,拼命催动暗影之力,身形急闪,同时祭出一面漆黑的小盾挡在身前。
噗嗤!
指芒穿透小盾(小盾瞬间灵性尽失),虽被削弱大半,依旧洞穿了幽姬的右肩,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与左肩伤口对称。
“啊——!”幽姬惨叫着倒退,气息再跌。
“第二指,还你带人截杀之债!”
凌尘根本不给其喘息之机,第二指紧随其后!
幽姬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硬接,身影拼命虚化,想要遁入阴影逃窜。
但凌尘的混沌领域早已锁定她,领域内的吞噬之力严重干扰了她的暗影遁术。指芒如跗骨之蛆,再次穿透她的护体幽光,在她肋下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不!海巫!救我!”幽姬发出凄厉尖叫,朝着正与沐雨晴交战的海巫姥姥呼救。
海巫姥姥见状,眼中厉色一闪,手中蛇头拐杖朝着凌尘遥遥一点:“血脉诅咒·衰亡之息!”
一缕无形的、恶毒无比的灰色气息,穿越战场,悄无声息地缠向凌尘。
凌尘早有防备,源眼印记微微一亮,一股吞噬之力涌出,竟将那缕诅咒气息大半吸入印记之中!虽然仍有部分侵入体内,带来一阵虚弱与迟滞感,但影响已被降至最低。
“诅咒?本座连那孽畜的本源污染都吞过,还怕你这点旁门左道?”凌尘不屑,看向幽姬的目光,已如同看一个死人。
“第三指……送你归西!”
这一次,凌尘动用了更多力量,指芒灰暗,却带着一种终结万物、破灭轮回的恐怖意韵!
幽姬眼中终于被无尽的恐惧淹没,她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气息!她尖叫着,燃烧本源,爆发出最强暗影之力试图抵挡,同时朝着远处海面逃窜。
然而,在混沌领域的压制与碎道指的锁定下,一切都是徒劳。
指芒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重重暗影,点在了幽姬的后心。
幽姬前冲的身影猛然僵住,她缓缓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一点灰芒,眼中生机迅速消散,紫眸黯淡。
“我……不甘……”
话音未落,她的身躯连同神魂,便被指芒中蕴含的破灭之力彻底瓦解,化作漫天暗影光点,随即被混沌领域吞噬一空。
影族幽姬,陨落!
凌尘看也不看其消散之处,冰冷的目光扫向另外四处战场。
夜叉王正与玄苍斗得难解难分,但见幽姬瞬间被杀,心中骇然,攻势不由一缓。玄苍抓住机会,巨斧狂劈,将其逼得连连后退。
幻海母皇与海巫姥姥也是心神震动。幽姬实力与她们在伯仲之间,竟在短短几息内被凌尘三指击杀?此子明明伤势不轻,为何还如此凶悍?
“轮到你们了。”凌尘转身,混沌领域扩张,朝着离他最近的海巫姥姥笼罩而去。
海巫姥姥脸色大变,心生退意。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众人脚下的礁岛,以及周围数百里的海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海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古老、仿佛源自洪荒的悠长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