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璃手腕上突然出现的诡异烙印,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基地刚刚因北方变局而燃起的些许乐观。陈苟冲到临时安置萧玉璃的房间时,薛百草正在为她诊脉,墨尘则拿着放大镜,眉头紧锁地观察着那个印记。
那印记呈暗红色,并非刺青,更像是由内而外透出皮肤的某种色素沉积,形状抽象,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邪异。
“怎么样?”陈苟急声问道。
薛百草收回手,面色凝重:“脉象虚浮紊乱,似是受了极大惊吓,又像是……某种药物反应。但这印记,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非毒非瘴,不痛不痒,仿佛天生一般,怪哉!”
墨尘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兴奋(源于技术人员的探究欲):“东家,这绝非天然形成!你看这线条的规整度和复杂结构,绝对是人为的!但手段极其高明,我从未在任何典籍或前朝图纸上见过类似技术。像是……像是某种微小的色素颗粒被以无法理解的方式‘固定’在了皮肤下层。”
药物反应?高技术烙印?陈苟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好消息。“蓬莱”对萧玉璃的手段,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这烙印是追踪器?是某种控制手段?还是……开启“归墟”的另一种“钥匙”?
萧玉璃此时幽幽转醒,看到手腕上的印记,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猛地将手缩回袖中,身体瑟瑟发抖。
“萧姑娘,别怕,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陈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萧玉璃嘴唇颤抖,泪珠滚落:“我……我不知道……只是刚才在整理那些皮卷时,不小心被一个卷轴的金属扣划了一下,当时只是有点疼,没在意……然后就……就这样了……”她指向桌上散落的一堆前朝文献。
墨尘立刻检查那个金属卷轴扣,反复查看,并未发现任何机关或残留物。“奇怪,这扣子很普通……”
线索似乎断了。但陈苟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与“蓬莱”脱不了干系!可能是那金属扣上涂有某种特殊的、需要特定条件(比如划伤皮肤接触血液)才能激活的隐形药剂?也可能是萧玉璃本身的血脉,在接触到某些前朝特定物品时,会自然产生这种反应?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萧玉璃的处境更加危险,“蓬莱”很可能已经能通过某种方式定位到她!
“立刻封锁消息!萧姑娘手腕之事,严禁外传!”陈苟厉声下令,“薛郎中,想办法看能否暂时抑制或遮盖这个印记。墨先生,所有前朝物品,尤其是来自‘归墟’的,全部重新严格检查、隔离!”
必须争分夺秒!在“蓬莱”可能循迹而来之前,必须做好应对准备,或者……先发制人!
陈苟再次召集核心成员,局势分析会的气氛比之前更加严峻。
“‘蓬莱’的窥探,萧姑娘身上的烙印,都说明他们并未因北方乱局而放弃,反而可能因为张承望势力的受挫,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和急迫。”陈苟沉声道,“他们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东家,你的意思是?”沈冰眼中寒光一闪。
“借势!破局!”陈苟斩钉截铁,“借靖王‘清君侧’的大势,行我们破局之事!我们要主动出击,打掉‘蓬莱’在江南的触手,至少要让他们伤筋动骨,无力在近期对我们构成威胁!”
他铺开江南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位置:
“第一目标,捣毁‘蓬莱’在泉州可能存在的据点!快腿孙,你之前提到沈金山与‘蓬莱’的船队有接触,他们的陆上据点最可能在哪里?码头区?还是某些偏僻的庄园?”
“第二目标,营救那个‘备选祭品’!既然可能与漱玉阁有关,救出她,不仅能破坏‘蓬莱’的计划,还可能获得关于青莲阁主和漱玉阁目的的关键信息!”
“第三目标,夺取或摧毁沈金山留下的那艘铁甲船!没了这水面利器,‘蓬莱’在东南沿海的行动能力将大打折扣!”
目标明确,但难度极大。尤其是铁甲船,硬碰硬几乎不可能。
“我们可以用计!”周账房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精光,“沈金山主力北调,南方留守人心惶惶。我们可以利用商业同盟的力量,散布谣言,制造混乱,就说沈金山在北边得罪了靖王,即将倒台,鼓动他的手下和合作伙伴另寻出路。同时,我们可以伪装成北边来的买家或朝廷密探,接触留守的负责人,许以重利或施加压力,看看能否从内部分化瓦解,甚至……策反!”
“好!虚实结合,攻心为上!”陈苟赞赏道,“孙大哥,情报工作要跟上,重点摸清留守人员的背景、性格弱点以及他们与‘蓬莱’代表的真实关系。马掌柜,商业上的舆论战由你负责,要把水搅浑!”
“沈冰,德柱,你们负责制定具体的突袭和营救方案。墨先生,提供技术支持,尤其是对付铁甲船,看看有没有利用‘猛火油’和水下障碍物的奇招。”
庞大的反击计划开始细化、部署。整个基地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弓,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行动前夕,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基地的紧张气氛。
来人是靖王派出的第二名密使,不同于之前的王瑾,此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手持靖王金牌,语气急促而强硬。
“陈大人!王爷军务紧急,亟需大量‘万年膏’与‘猛火油’!十日之内,必须筹措至少之前三倍的数量,运抵淮安前线!这是王爷的手令!”密使将一份盖着靖王宝玺的公文拍在桌上,语气不容置疑,“王爷说了,此事关乎‘清君侧’成败,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三倍数量!十日之内!还要穿越可能被太子势力影响的区域运抵淮安!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会彻底榨干基地现有的库存和产能,并将他们暴露在极大的运输风险之下。
众人脸色都变了。靖王这分明是看到了他们的价值,开始将他们作为重要的后勤补给线来使用,但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极其严苛的考验。
“怎么?陈大人有难处?”密使眼神锐利,带着一丝审视,“王爷可是对陈大人寄予厚望啊。”
压力如山般袭来。若接下,则基地自身的发展和安全将受到严重影响,反击“蓬莱”的计划也可能被迫推迟或取消。若不接,则很可能失去靖王的信任和支持,在前景未明的政治博弈中失去最重要的靠山。
陈苟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决然:“请回复王爷,陈某必竭尽全力,按时将物资送达!”
送走密使后,面对众人担忧的目光,陈苟解释道:“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机会!只要我们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在靖王阵营的地位将无可撼动!届时,我们可以借此向靖王请求更多的支持,比如正式的编制、更大的活动权限,甚至……借兵!”
他看向周账房和沈青禾:“青禾,你亲自负责此次运输,挑选最精干可靠的队伍,规划最隐秘安全的路线。周先生,立刻动员所有商业同盟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筹集物资,就算买空周边市场,也要凑齐数量!”
他又看向沈冰和赵德柱:“突袭‘蓬莱’的计划,照常进行!但时间必须提前,规模要控制,要以雷霆之势,快打快撤!我们要在物资筹集完毕之前,先给‘蓬莱’一个教训,让他们暂时无力干扰我们的运输行动!”
双线作战,风险极高。但陈苟别无选择,他必须在这历史的关口,赌上一切!
基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一边是为靖王筹集运送军需的庞大后勤行动,一边是针对“蓬莱”的致命突袭准备。
然而,就在沈冰和赵德柱带领精锐小队,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基地,前往第一个目标——疑似“蓬莱”在泉州码头的秘密仓库时——
负责监控萧玉璃的沈青禾,突然脸色煞白地找到陈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东家……萧姑娘她……她手腕上的那个烙印……颜色……颜色在变深!而且……她刚才迷迷糊糊地说……说‘听到了……海的呼唤……’!”
陈苟猛地抬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海的呼唤?
难道……这烙印不仅是标记,还是某种……通讯手段?!
“蓬莱”……已经联系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