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凄厉到撕裂夜幕的惨嚎，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江水溶的耳膜！
声音里裹挟着哭腔，尖锐、破碎，上气不接下气，但江水溶瞬间就锁定了源头——就是她！
老板娘王小慧！
“好闺女，”江水溶猛地转身，脸上却瞬间切换成一种近乎夸张的轻松从容，甚至还冲着江蓓儿眨了眨眼，笑容温暖得仿佛只是要去隔壁借瓶酱油，“你乖乖在这儿待会儿，爸爸出去看看热闹，去去就回，很快的。”
他试图用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抹去孩子心中可能升起的恐慌。
然而，一只冰凉的小手却精准而有力地揪住了他的袖口。
“我跟你一起去。” 江蓓儿抬起头，那双过于沉静的眸子直视着他，里面没有丝毫孩童的恐惧，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水溶微微一怔。
随即，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了。
这孩子从小在那个人渣“父亲”身边长大，每一次“出去”都可能意味着抛弃或更深的伤害。
她的世界从未有过安全感，黑化的种子早已在无数次失望和恐惧的浇灌下深埋。
这份主动跟随，与其说是依赖，不如说是对“再次被抛下”的本能防御。
“好！”
江水溶二话不说，弯腰一把将女儿捞进怀里，动作快如闪电，仿佛抱着的是最珍贵的战利品（或者说，是必须随身携带的、暂时无法信任环境保管的“重要物资”）。
他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迅捷地冲了出去。
还未靠近“朱记面馆”，刺眼的红蓝警灯已将街道切割成破碎的光影。
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霸道地堵在路边，店铺门口拉起了刺眼的黄色警戒线。
人群被远远隔开，如同聚集的鸦群，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浪。
“……多好的人啊，前两天还去吃过面……”
“可不是嘛！肯定是那个混账故意找茬！”
“听说是硬说菜里有毒，王姐刚解释一句，就被扇得满脸血……”
“朱老板哪能忍？冲出来就打起来了……”
“两边都伤了，但没出人命，估计都得进去蹲几天……”
江水溶抱着江蓓儿，如磐石般立在围观人群的边缘，末世磨砺出的敏锐听觉瞬间捕捉到散碎信息，拼凑出事件轮廓：两个明显找茬的壮汉食客，污蔑食物有毒，悍然动手殴打前来解释的王小慧。
护妻心切的朱大峰暴怒反击，引发混战。
双方挂彩，但无性命之忧，结局是夫妻双双被警方带走，店铺查封。
这对好心收留他们的夫妻，转瞬便自身难保。
他们这临时“避难所”，算是彻底泡汤了。
江水溶抱着江蓓儿转身，沉默地走回那间简陋的隔间。
刚关上门，怀里的江蓓儿就抬起头，声音平板无波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对她而言，这里从来不是家，只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落脚点。
江水溶将她轻轻放在光板床上，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份“带你享福”的笃定，大手安抚地揉了揉她枯黄的头发（这次，江蓓儿没有躲闪，但眼神依旧清冷）。
他勾起唇角，笑容带着点兵痞的痞气，又混杂着一种奇异的可靠感：“乖宝贝，别瞎操心。爸爸的承诺，说到做到！你安心在这儿等会儿，爸爸出去给你买好吃的，很快回来。”
他起身就要走。
“老爸！”
一声短促的呼喊，像无形的绳索绊住了他的脚。
江水溶立刻回头，脸上是毫无阴霾的温暖笑意：“怎么啦？我的乖宝贝儿？”
江蓓儿看着他，小嘴微微抿着，那双能洞察人心般的眼睛深处，翻涌着一丝极力压制的不确定和……恐惧。
她迟疑了几秒，终于将心底最深的疑虑问了出来，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你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了江水溶的心脏！
记忆碎片翻涌——那个烂醉如泥、动辄消失、将一次次“出去”变成抛弃预告的“原主”形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五岁的孩子，早已被失望和不安浸透了骨髓。
江水溶没有丝毫停顿，一个大步跨回床边，单膝跪地，张开双臂猛地将江蓓儿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小小的、带着汗味的头顶，一只宽厚的手掌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她瘦弱的脊背。
低沉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在她耳边响起：“傻闺女，说什么呢？”
他的声音异常柔和，却字字清晰，“爸爸在这里，除了你，什么都没有。爸爸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丢下？嗯？乖，别怕，爸爸就是去给你买吃的，买完立刻回来！我发誓！”
或许是这从未有过的、带着体温和力道的拥抱太过陌生又温暖；或许是他语气中那份斩钉截铁的承诺太过真切；也或许，是“除了你，什么都没有”这句话，意外地戳中了江蓓儿内心最隐秘的渴望。
她紧绷的小身体，在他一下下轻柔的拍抚中，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丝丝。
她轻轻推开了他一点点，伸出了一根细瘦的小拇指，举到江水溶面前。
眼神依旧清亮，却少了几分冰寒，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勾勾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固执的仪式感，“说话要算数。”
江水溶看着那根小小的、代表着信任契约的手指，先是一愣，随即胸腔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却有些发烫。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粗糙的小拇指，郑重地勾住了那根脆弱的小指。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笑着，用力晃了晃两人相连的手指，“爸爸一定回来！等着吃好吃的吧，乖宝贝！”
看着江蓓儿终于微微放松、甚至眼底隐约透出一丝微弱暖色的样子，江水溶这才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门内，江蓓儿站在床上，透过门缝狭窄的光影，目送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勾过的小拇指，久久没有动。
***
江水溶独自穿行在霓虹闪烁的繁华街道。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末世后久违的和平景象，此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困住了他这位曾经的兵王。
他急需一份工作！
一份能立刻、马上换来食物和容身之所的工作！
刻不容缓！
可……一个连身份证件都未必齐全、只有一身蛮力和末世生存技能的“黑户”，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街边店铺的橱窗。
突然，“高薪急聘发型师助理”的炫目灯牌映入眼帘。
江水溶捏了捏自己还算有型的下巴（在末世，头发能自己剃短就不错了），心一横，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帅哥想做个什么造型？”
一个顶着七彩鸡冠头、穿着紧身皮裤的托尼老师翘着兰花指迎了上来，香水味浓得呛人。
“我来应聘。” 江水溶开门见山，身姿挺拔。
“应聘？”
托尼老师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从惊艳（脸和身材）瞬间滑落到怀疑（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与潮流格格不入的气质）。
“有经验吗？会洗头按摩吗？懂烫染潮流吗？会跟客人唠嗑吗？”
“……”
江水溶沉默了三秒。
洗头？
他只会用战术匕首割断敌人的喉咙。
唠嗑？
他擅长的是在炮火中下达简洁的作战指令。
托尼老师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夸张地挥了挥手：“哎呀帅哥，我们这行很讲究的啦！光靠脸可不行哦！下一位！”
不到两分钟，江水溶就被“请”了出来。
他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撇了撇嘴，属于兵王的傲气被激发出来，低声哼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环视这灯火辉煌、秩序井然的都市丛林，信心又莫名膨胀起来：这世界比那丧尸横行的末世好混多了！
他江水溶，双商在线，颜值能打，体魄强健……在末世都能杀出一条血路，在这里，难道还搞不到一口饭吃？
然而，现实这记耳光，抽得又快又响！
从街头走到街尾，便利店、餐馆后厨、快递站点、保安亭……他尝试了所有看似门槛不高的地方。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
“没身份证？不行不行！”
“没健康证？后厨不能进！”
“你这气质……不太像能安心做库管的……”
“保安？你这模样太扎眼，容易吓着业主……”
屡屡碰壁，江水溶倒没觉得多伤心，更多的是不解和憋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蕴含着爆发力的手，又对着路边一辆豪车的后视镜照了照自己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脸（忽略那身破衣服），眉头拧成了疙瘩：“四肢健全，长相……也还行吧？这破地方难道歧视帅哥？！”
就在他对着后视镜“顾影自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口袋却比脸还干净时——
“哧——”
一辆巨大的双层公交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车身上，一幅色彩浓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广告瞬间攫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画面中心，是聚光灯下汗水淋漓、肌肉贲张的拳击手，虬结的臂膀、凶狠的眼神、挥出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感！
背景是衣着清凉、挥舞着拳击手套的性感女郎。
最下方，一行醒目的大字标注着地点和时间：
“巅峰拳力·无限制格斗赛！今晚8点！江南会馆！等你来战！奖金丰厚！”
江南会馆！
距离此地，仅五个街区！
一股久违的、属于战斗的燥热血液瞬间冲上江水溶的头顶！
他眼中精光爆射！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水溶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狂野而兴奋，“这会馆姓江？好！好得很！就该是老子发财的地方！”
身无分文？
打车是不可能了！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发力！
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末世磨砺出的恐怖体能瞬间爆发，在都市的人流车缝中穿梭，速度惊人！
遇到岔路，便如同精准的导航仪般，瞬间拦下路人问清方向，随即再次化作一道残影！
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江水溶已站在了一座灯火辉煌、气势恢宏的建筑前。
巨大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耀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江南会馆！
“就是这儿了！”
江水溶叉着腰，平复了一下呼吸，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整了整那身实在寒酸的衣领（虽然毫无作用），带着一种回到主场般的睥睨气势，大摇大摆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镶着铜钉的玻璃大门。
一股混合着汗味、皮革味、消毒水味和荷尔蒙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一楼大厅极其宽敞，地面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天花板上垂下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真皮沙发、金属质感的前台、墙上巨大的拳击明星海报……处处彰显着奢华与力量感。
但江水溶只是随意扫了两眼，便径直走向接待区最显眼位置的一张宽大真皮沙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这金碧辉煌的殿堂，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即将被他征服的“狩猎场”。
他更关心的是时间——那个被他用“拉钩”承诺安抚在破屋里的“乖宝贝”，还在等着他带食物回去！
必须速战速决！
一名穿着笔挺制服、妆容精致的前台接待小姐，早已注意到了这个气质独特、穿着却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进门时那股无形的气场让她迟疑了一下，此刻见他如此随意地落座，虽然坐姿透着股野性的不羁，她还是迅速堆起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双手交叠于腹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沙发前，微微躬身，声音温柔悦耳：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江南会馆。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江水溶撩起眼皮，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穿透那层职业化的笑容，落在对方胸牌的名字上。
他没有丝毫寒暄，也没有任何客套，嘴角勾起一抹属于掠食者的、充满野性的弧度，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砸在空旷奢华的大厅里：
“我来挣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