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严隽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刀锋般寒意的逼问，江水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插在地上、还在微微颤动的军刀，刀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搏斗时的血迹。
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孩儿妈……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狠人？
发起疯来比末世的变异丧尸还凶残！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吐槽，勾唇一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严总，您有话……其实可以直说。但是，”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破败的环境和远处那些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的混混，“这里好像不太适合深入交谈吧？”
虽然是在墙角，但毕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大街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战和械斗，这谈话背景也太硬核了。
严隽也顺势勾唇一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反而带着一种“算你识相”的意味：“好，那就换个能说话的地方。”
半小时后，严隽那辆低调奢华的豪车，稳稳地停在了江水溶所居住的老旧小区楼下。
此时，由于江蓓儿放学后要“享受”校长特意安排的课后辅导（尽管她本人完全不需要，但为了安抚校长和家长的焦虑，也为了陪伴小迷妹林晓晓），所以她还没有回家。
“江水溶，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一会儿蓓儿回来，你上楼也方便。”
严隽双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听起来颇为悠然，仿佛刚才在西界持刀砍人、枪战群匪的不是她。
江水溶坐在副驾驶，手里还捏着刚才严隽塞给他的那张纸。
在路上，他已经打开看过了——那是一份权威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明确支持严隽是江蓓儿的生物学母亲。
“嗯，这里方便。”
江水溶点点头，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严隽的意图。
“说吧，你想怎么办？”
严隽忽然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江水溶，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
江水溶皱着眉头，想把皮球踢回去。
严隽的眼神锐利了几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当然是对待我和孩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她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江水溶敢说打算把那个绝色秦淮的舞女接回家给蓓儿当后妈，她不确定自己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不和谐的事情来。
谁知，江水溶闻言，反而呵呵一笑，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带着点戏谑：“严隽，你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严隽：“……”
她没料到江水溶会是这个反应。
江水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甚至带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你刚才说，我偷养你崽五年，没打算给你名分？严隽，你这话说的不亏心吗？啊？当初，可是你自己抛夫弃女跑了的，音讯全无。我倒是想给你名分，想负责任，可我上哪儿找你去？这五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适时地带上了一点被“抛弃”的委屈和控诉，虽然大部分时候他觉得自己带娃带得挺乐呵。
严隽听完这话，眉头紧紧蹙起，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她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用力地揉着太阳穴，脸上露出痛苦和疲惫的神色。
许久，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虚弱和无奈：“我的头……受过很重的伤，损失了一部分记忆。医生说是由于颅腔内出血压迫了某一部分神经导致的。但是……开颅手术风险太大，所以一直采取保守治疗，没有做手术。”
她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了自己“失踪”和“遗忘”的原因。
江水溶听了这番浓缩版的解释，也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心道：哎呀——这情况……
还真有点复杂啊！
失忆？
这都什么狗血剧情！
严隽这情况……唉！
难怪……
短暂的沉默后，江水溶再次笑了笑，语气缓和了许多：“严隽，你说的话，我信。但现在的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办？是想要把江蓓儿接回你身边抚养吗？”
他几乎能想象到，如果严隽提出这个要求，江蓓儿会炸毛成什么样子，估计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不，不是从你身边接走孩子。”
严隽立刻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孩子跟你感情深，突然改变环境对她不好。”
“那……”
江水溶故意拉长了声音，带着点玩味看向她，“难道你是对我感兴趣？想旧情复燃？”
他觉得他们俩怎么看怎么门不当户不对，但她刚才确实说了“名分”这个词。
严隽转回头，目光坦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地看向江水溶：“怎么？不行么？”
孩子妈对孩子爹感兴趣，这不是天经地义、很合理的事情吗？
江水溶听到这话，低头闷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严隽，眼神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调侃：“我发现吧，严总你这人特别喜欢开玩笑。要不然也不能当初自己跑了（失忆了），然后转过头来就说我偷养你崽五年。其实吧，我也喜欢开玩笑。但有的事，真的不太适合开玩笑，尤其是涉及到孩子。”
严隽的眉头再次蹙起，语气微冷：“你认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不不不，”
江水溶连忙摆摆手，态度变得温和而认真，“我只是想说，从前，你和我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一起，又因为什么分开，那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但现在不同了，江蓓儿已经五岁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而且她跟一般的孩子……很不一样。你对她来讲，目前几乎还是个陌生人。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能轻易接受我们之间关系的突然改变吗？”
此话一出，严隽顿时沉默了。
她想起了江蓓儿看向自己时那双冰冷、充满疏离和戒备的眼睛，那根本不像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许久，她再次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丝妥协：“你说的……有道理。”
她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样吧，既然你说了从前是我……‘逃跑’的，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对待孩子，我总归是亏欠的。我就先承担起我该尽的责任，支付抚养费吧。既然孩子是跟着你生活，那么这笔费用理应由我来补偿。希望你不要拒绝。”
“你说真的？”
江水溶有点不确定，这转变有点快。
“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
严隽觉得有点无奈，但这似乎是目前最能拉近关系、又不会引起孩子强烈反弹的方式了。
“那你之前说的，我欠你的那一亿债务呢？”
江水溶可还记着这笔巨额欠款呢。
严隽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从来没指望你真还。”
当初不过是为了逼他来到身边……呃，是一种手段而已。
江水溶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
说起来，严隽失忆也是个受害者，现在她主动提出承担抚养费，并且把那一亿的天价债务一笔勾销，这个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端正且有诚意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随即，他看向严隽，嘴角又勾起那抹玩味的笑容，旧话重提：“那……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分’，说对我感兴趣……是真的，还是……”
他需要再次确认一下，这女人的心思太难猜。
严隽对上江水溶那含着笑、又带着点探究和疑惑的眼神，顿了顿，忽然也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点高深莫测和一丝自嘲：“你不是说，有的事不适合开玩笑吗？那你就先当……那是个玩笑吧。”
她和江水溶之间，虽然因为一个女儿而有着最紧密的联系，但在她有限的、破碎的记忆里，他们真正的相处时间可能很短，基础并不牢固。
贸然推进，或许真的会适得其反。
“但是，”
严隽话锋一转，看向江水溶那逐渐冷却下来的目光，唇角勾起的笑容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虽然可以暂时不要那个名分，可我也不希望你身边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
她看着江水溶瞬间挑高的眉毛，补充道：“你别多想，我这不是为了干涉你的私生活，而是为了孩子好！蓓儿现在还小，心理敏感，如果突然出现一堆不相干的女人围绕在她爸爸身边，会对她的成长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
她义正辞严，仿佛完全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
江水溶听着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们母女两个，一个明着拒绝后妈，一个暗着杜绝所有潜在可能性，这是想联手让我当和尚啊！！
就在这时，学校的校车缓缓开了过来，在不远处停稳。
穿着幼儿园制服的江蓓儿背着小书包，一脸平静地下了车。
“快回去吧，孩子回来了。”
严隽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那副清冷的样子，轻声催促道，仿佛刚才那段充满刀光剑影、债务纠纷和暧昧试探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好。”
江水溶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乖乖地应了一声，拉开车门下了车。
严隽不再多言，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豪车迅速驶离了这片老旧的小区，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路上，严隽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的父女俩的身影（江水溶正走向江蓓儿），面沉似水。
这对父女，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可如今，一个对她若即若离、插科打诨，一个对她冰冷戒备、充满敌意。
一切就像雾里看花，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