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驭淡淡道:胜负未分,就这样离去,未免太失礼弈之道,弈棋是你们先提出来的,再怎么也要将它下完吧。
那丽人冷冷回顾,天元下壁中空之所,长气四方杀,尔等已回天乏术,需要如此下作吗?
只怕未必,子驭捻起一颗白子道:公子,你说的是边星小天目六路位么,好的,啪地一下,手起棋落,那棋子稳稳定在棋盘某处。
继续道,公子传音入密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苏旷一怔,驭小子说什么胡话了,正不知怎样回答,只听子驭接着道,也是,对方如此的不知所谓,公子此刻的心情我了解,只能用无语来形容。
那丽人见得白子所落位置,明眸中精光陡现,好一招解杀还气,藕断丝连,竟隐隐然在无路可走的棋势中有觅得一线生机的可能。
当下吟道:圆儿且慢,三星下平八路位――朝天拆,且让他们心服口服再走,砰的一声,白子落下。
子驭亦是毫不迟疑道:是,公子,边星六小目处,尖上。
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圆儿,右天元下八方回路,镇……。
是的,公子,四平目左八路,后撤高探手,返冲……。
叭叭叭……,双方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已行了五六个回合,丽人只觉得对方仅余的一口活气,在棋盘中游走,虽然险象环生,如走钢丝,如履薄冰,但始终没有气绝,反而有一股恢恢然的生气之机在其中萌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她棋艺大成以来,从未有人在中盘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占得其半分便宜,更何况自己现已是稳操胜卷的局面,却始终不能将对方一击致命,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凝神间,轻视之心尽去,八宫驱目,九宫凝形,看你往哪儿躲,圆儿,大雪崩定石,平八路三三位,给我定。
子驭面色从容,不急不徐道:是,公子,天目外五星归角,靠。
这一下,轻纱丽人只看得心头狂震不已,竟是九遁连环套,棋盘上,子驭看似东躲西藏的九下着法,竟凝着一个松气三角,呈现出虎跃深山,龙归大海之势。
那招大雪崩定石虽猛,终归有形有质,逊了这无形棋势一筹,使得那口棋气冲出黑子的层层封锁,而泻入天元右下方广袤的空间,至此,白棋绝对的劣势重新扭转过来,而变成平分秋色之局。
这一刻,轻纱丽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浓重,她终于知道自己遇上了生平从未遇到过的对手,轻声道:圆儿让开,让我亲自来,棋思凝寂,杏眼开合间,整个人气势陡变。
混元交泰,我为气机,地圆天方,经纶一体,泰元归位,以势破之,给我破,破,破,随着其朱唇轻启,手中黑子以一个曼妙天然的弧迹跃至棋盘上。
苏旷和圆儿棋力太弱,自是瞧不出有何奥妙,然而落在子驭眼中,棋盘上的诸多黑子仿佛有了生命般,陡地活了,先前积累的层层棋气竟然叠加起来,厚势无比,凝而不发。
在这无形势压下,白棋棋势已是岌岌可危,呈现一触即溃的状态。此招可说厉害非常,以无形棋势横扫一切有形棋招,只要是不入天地人鬼混元四境的棋手,哪怕你臻至九宫凝国手级的圆满化境,也要全部通杀。
子驭早已致天元化境的无上妙段,昨日在龙鳞舰棋斋中破而后立,棋艺又有进步,隐隐然要步入棋道的另一片天地中去,心中自然不惧,但也不敢怠慢,天元化境棋息随心流转,落入棋盘上,如同六阳融雪,对方稳如泰山的棋势立即有了缝隙,不一会儿,就重新归于虚无。
气机感应之下,轻纱丽人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定宣,眼睛紧紧盯着苏旷,看得苏旷面红赤,却听得子驭煞有介事地道:公子好本事,料敌机先,一下了传了小驭子数十招,这样小驭子就不用每走一步都向公子请教了。
手上棋招丝毫不缓,稳稳递出,双方以快打快,令人眼花缭乱,轻纱丽人手中妙招纷呈,极尽想象之能事,每一着下出,短则数目,多则十数目,提子入梏,决不落空。
子驭棋招则如开山凿石,大巧不工,连续数子没有斩获,再一下,侵吞掉对方四分之一条大龙。
随着局式的进行,双方早已至最后官子阶段,随着棋面空间越来越小,黑白棋子层层密密,相互纠缠,那圆儿见到小姐面色凝重,心中亦暗暗捏了一把汗,自小姐棋艺大成已来,她几曾见过小姐这番模样。
咚的一声,随着轻纱丽人最后一子落下,棋局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算目定胜负了,圆儿兴冲冲上前,要帮丽人兑目。
丽人双目一闭,叹道:不用兑了,我输了四目半,子驭好整以暇地重新退回苏旷身后,浑似理所当然。
双方棋招纷呈变幻,苏旷棋力低劣,自是瞧不出好坏,这时见对方认输,一脸落寂,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上师还请不必太放在心上,这句话他随口道来,自因他虽身在局中,心却在局外,没有经历其中一番波折滋味。
然而轻纱丽人却不作如此之想,喃喃道:呵呵,好一个胜败乃兵家常事,似乎好洒脱,好自在,殊不知奴家自棋道有成以来,已十数年不曾输过,这份信心今日受挫,怎会顷刻间忘怀,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旷愕然道:不是嫣然的师傅,秋水袭人么,那丽人淡淡道:除此之处,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夏华国国手堂第一国手。
苏旷噢了一声,却是早从嫣然那里得知此事,并不如何惊讶。
秋水袭人见他如此表情,双目微凝,紧盯着苏旷道:你的棋有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一招一式,脱于法度之外,而又挥斥间隐含天道至理,还有,你在得知赢下夏华国第一国手后,仍是一幅气定神闲,并不如何欢欣鼓舞的神情,我秋水袭人记住你了。
再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圆儿,我们走。苏旷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喟然苦笑,转身一个指锤敲在子驭光光的脑门上,三弟,你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啊。
子驭赶紧陪笑道:大哥息怒,这不事情已经了结了么,再说,有个美人惦记也挺好的,苏旷啐道,好--好你个大头鬼,欸,想不到我们腼腆清高的子驭小师傅也会油腔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