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家客院在经历白日的喧嚣与发现后,终于重归宁静。月光透过竹影,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许今朝推开房门,想到院中透透气,却意外地看到谢执的虚影并未如往常般悬浮于室内,而是静静立在院中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玄色衣袂在微风中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带着一种亘古的孤寂。
许今朝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还在想‘织梦人’的事?”他轻声问,打破了沉默。
谢执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手段卑劣,却有效。玩弄人心,向来是归墟惯技。”他微微侧首,冰凉的眸光落在许今朝身上,“你今日感知到那石块异常,用的是共情力?”
许今朝点头:“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不舒服,阴冷。和之前感知到林瀚偷袭时的杀意不同,更……黏稠,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他试图描述那种难以言喻的感知。
“感知敏锐是好事,但需谨守灵台,莫要轻易被外来情绪同化。”谢执提醒道,语气虽淡,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共情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我明白。”许今朝认真应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织梦人’……你以前,遇到过类似手段的敌人吗?”
谢执的虚影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月光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五百年前,归墟便有擅长幻术与精神攻击之辈。”他避开了直接回答,但话语中深沉的寒意却揭示了那并非愉快的回忆,“彼时其技尚未如此诡谲阴毒,竟能借物长久残留,潜移默化。”
这时,旁边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序揉着眉心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看到院中二人,他愣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
“师祖,今朝,还没休息?”他声音有些沙哑。
许今朝看向他,“你那边处理完了?”
林序叹了口气,在石凳上坐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又排查出两个与林瀚有过秘密资金往来、但尚未被魔念侵蚀的旁系子弟,已隔离审查。家族内部现在……人心惶惶。”他苦笑道,“我以前只觉得身为林家继承人,学好符法、光耀门楣便是责任。如今才知道,维持一个家族的稳定,看清人心向背,远比画好一道符要难得多。”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许今朝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压力,正想开口安慰,另一个活泼的声音插了进来。
“林序!今朝!谢执!”辜瑜端着一个木托盘,兴冲冲地跑过来,上面放着几杯热气腾腾的茶,“我找了点安神的草药泡的茶,大家都喝点吧!今天可太刺激了!”
他把茶水分给大家,轮到谢执时,他看着那凝实的虚影,有些犯难:“呃……谢前辈,您……能喝茶吗?”
这有点莽撞又带着天真关切的问题,让院内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松。
谢执垂眸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茶杯,虚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道:“心意领了。”
辜瑜“哦”了一声,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捧起一杯吹着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序:“林序,你别太担心啦!你看,我们不是把内鬼揪出来了嘛!而且我还找到了线索!”他挺起胸膛,带着点小骄傲,“虽然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阵法,但我能帮上别的忙!”
林序看着辜瑜那充满活力的样子,脸上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些,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嗯,今天多亏了你,辜瑜。你那‘看颜色’的本事,很厉害。”
得到肯定,辜瑜笑得更开心了。
丁屿禾也从她的房间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几枚古朴的铜钱,似乎刚结束推演。她加入圈中,接过辜瑜递来的茶,道了声谢。
“我试着用‘心魔引’残留的气息反向追踪‘织梦人’,”她眉头微蹙,带着思索,“但对方非常谨慎,气息断断续续,如同坠入迷雾,唯一能确定的是,其本体距离此地极其遥远,似乎是通过某种……媒介在远程施术。”
“媒介?”许今朝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嗯,”丁屿禾点头,“可能是特定的法器,也可能是……某个被其完全控制的‘容器’。”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许今朝,带着一丝欲言又止。许今朝体内曾被归墟觊觎的“容器”潜力,始终是悬在众人心头的一根刺。
许今朝自然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他沉默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他看向谢执:“如果找到媒介,能否反向重创那个‘织梦人’?”
谢执眸光锐利如剑:“可一试。但需先找到。”
林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既然有了方向,就不能坐以待毙。师祖,我明日便加派人手,依据辜瑜能看见的那种能量残痕,彻底清查林家内外,同时严密监控所有可能与外界异常联系的渠道。”
“可。”谢执颔首,“范围可扩大至林家周边山林。此类媒介,常置于灵脉节点或阴邪交汇之处。”
“我也帮忙!”辜瑜立刻举手,“我眼神好!”他现在对自己的“天赋”充满了信心。
丁屿禾也道:“我会继续尝试推演,看能否从命理层面,找到‘织梦人’或其媒介的蛛丝马迹。”
许今朝看着瞬间重新凝聚起斗志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看来,我们都有事情要做了。”许今朝轻声道,嘴角微扬。
月光下,五人——一位自沉眠中归来的古老魂灵,一位身负血契与秘密的现代青年,一位肩负家族重任的继承人,一位洞察天机的卜算者,还有一个意外点亮了特殊天赋的活泼少年——围站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小却坚固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