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巴黎”在新规矩下运行了三天。
出乎所有人意料,场子非但没乱,生意反而更好了。没有了吸毒仔的乌烟瘴气,少了骚扰女客的混混,真正的客人觉得安心,消费起来也痛快。
连之前战战兢兢的女服务员们,腰杆都挺直了些。
坦克眉骨的伤口结了一层深褐色的痂,像多了一只凶狠的眼睛。
他带着山鸡、壁虎几人守在门口和场内,眼神扫过每一个进场的人,带着审视。
阿强则跟在小红宝身边,负责传话和盯着账目。
第四天晚上,场子正热闹。
两个男人推开“夜巴黎”的大门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男人,穿着熨帖的唐装,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眼神精明,嘴角习惯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像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但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壮汉,却像一堵沉默的铁塔,眼神凶悍,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不好惹。
吧台后的坦克眼神一凝,低声对旁边的小红宝道:“红哥,是豪哥的人。前面那个叫‘笑面虎’,管钱的,后面那个是‘铁手’,豪哥的贴身保镖之一。”
小红宝正在看阿强记的流水,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笑面虎径直走到吧台前,目光在焕然一新的环境和井然有序的客人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容更盛。
“哟,几天没来,这儿变样了啊?”他声音带着点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哪位是现在管事的红哥?”
小红宝合上账本,抬起眼皮:“我就是。”
笑面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容不变:“红哥,年轻有为啊。我是豪哥派来的,姓胡,大家都叫我老胡。”他指了指身后的铁手,“这位是铁手兄弟。”
铁手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小红宝,没有任何表示。
“有事?”小红宝问。
“呵呵,”笑面虎干笑两声,“红哥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豪哥听说疯狗不顶事,换了您这位青年才俊来打理‘夜巴黎’,很是欣慰。这不,派我们过来看看,顺便……把这两个月的‘数’收一下。”
他特意在“数”字上加重了语气。所谓“数”,就是保护费,是豪哥作为这片区域大佬的象征。
阿强在旁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坦克也绷紧了肌肉。
小红宝脸上没什么表情:“多少?”
笑面虎伸出三根手指:“按老规矩,一个月三万,两个月,六万。”
这个数,对于“夜巴黎”这种规模的场子,不算少,但也在疯狗时期的标准范围内。
小红宝没说话,对阿强使了个眼色。
阿强会意,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推到笑面虎面前。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没去接袋子,反而用手指敲了敲吧台桌面:“红哥,可能我没说清楚。这六万,是给豪哥的‘数’。另外,疯狗之前答应豪哥,这个季度还有一笔五万的‘孝敬’,感谢豪哥一直以来的照顾。这笔钱,不知道疯狗跟您交接了没有?”
这话一出,连坦克都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趁机加码,试探底线来了!
阿强忍不住开口:“胡先生,疯狗没跟我们提过这笔钱……”
笑面虎看都没看阿强,依旧盯着小红宝:“那就是没交接咯?红哥,这就不合规矩了。豪哥的‘孝敬’,可不是说免就能免的。”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铁手往前踏了一小步,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小红宝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不是疯狗那种虚张声势的狞笑,也不是笑面虎那种皮笑肉不笑,而是一种带着冷嘲的、极淡的笑意。
“规矩?”他重复了一遍,目光从笑面虎脸上,移到铁手身上,又移回来,“胡先生,你说的,是疯狗的规矩,还是豪哥的规矩?”
笑面虎眼神闪烁:“当然是豪哥的规矩!”
“好。”小红宝点头,“既然是豪哥的规矩,那我问一句:东升帮疤脸带人来砸场子的时候,豪哥的规矩在哪儿?疯狗中饱私囊、私下碰货的时候,豪哥的规矩又在哪儿?”
笑面虎脸色微变:“红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小红宝身体前倾,双手撑在吧台上,目光锐利如刀,“场子,是我带人保下来的。
脏钱,是我查出来的。以前的烂账,我没找豪哥要说法,是给他面子。”
他指了指那个装着六万的塑料袋:“这六万,是按月孝敬豪哥的‘数’,一分不少。这是道上的规矩,我认。”
然后,他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至于疯狗私下答应你们的什么‘孝敬’,那是他跟你们的事。谁答应的,你们找谁要去。”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盯着小红宝,语气也冷了下来:“红哥,你这是要坏了规矩?豪哥的面子,也不给了?”
“规矩是相互的。”小红宝毫不退让,“面子,也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你回去告诉豪哥,场子我帮他看得好好的,该他的‘数’,月底准时送到。其他的,免谈。”
铁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声,眼神变得更加危险。
笑面虎阴着脸,与小红宝对视了足足十秒,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妥协。但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最终,笑面虎一把抓过吧台上的塑料袋,在手里掂了掂。
“行!红哥的话,我一定带到!”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们走!”
他转身,带着一直沉默却煞气逼人的铁手,快步离开了“夜巴黎”。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阿强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坦克也放松了紧握的拳头。
“红哥……这下,算是把豪哥彻底得罪了吧?”阿强忧心忡忡。
小红宝拿起账本,继续翻看,语气平静:
“不得罪,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