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涛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执照，用一个简单的木框镶着，挂在了“夜巴黎”后院唯一一间像样办公室的墙上。牌子有了，但生意不会自己找上门。
周律师是个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透过金丝眼镜看人时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猴子通过中间人，在一家安静的茶室把他请了过来。
“刘老板，”周律师抿了口茶，开门见山，“土石方这行，水不浅。
资质、车辆、关系，缺一不可。你们现在，除了有点人，还有什么？”
小红宝坐在他对面，身姿挺拔，没有寻常混混的流气：“资质正在办，车可以租可以买，关系……可以打通。
周律师，直说吧，现在哪块肉最肥，又最容易下口？”
周律师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城东，‘锦华苑’二期，市里的重点安置项目，工程量不小。
主管单位要脸面，流程走得还算正规，公开招标。负责土石方分包的是项目总包方，‘鼎盛建筑’。”
“鼎盛建筑？”小红宝眼神微动，“老板是不是叫李福贵？听说跟陈天豪走得很近。”
周律师笑了笑，不置可否：“李总生意做得大，朋友自然多一些。
不过，既然是公开招标，理论上大家都有机会。就看……怎么操作了。”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这块肉肥，但守着肉的，是陈天豪的盟友。
“招标文件，能搞到吗？”小红宝问。
“我可以想想办法。”周律师推了推眼镜，“不过，刘老板，光有文件没用。
你们的报价、资质、保证金，还有……让鼎盛建筑愿意把工程交给你们的‘理由’，这些都得准备好。”
“理由……”小红宝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需要多充分？”
周律师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足够让李福贵觉得，把工程交给你们，比交给豪哥的人，更‘划算’。”
小红宝明白了。这不只是钱的较量。
几天后，招标文件副本摆在了小红宝的桌上。同时，猴子也打听到了更详细的消息。
“涛哥，负责这次分包评标的，是鼎盛的一个项目副经理，姓王，有点小权，但胆子不大。
豪哥那边，出面的是他小舅子朱老板，就是以前管土石方的那个，他公司也报了名，据说志在必得。”
后院再次开会，气氛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
“妈了个巴子！又是豪哥的人！”坦克一听就火了，“要我说，直接找到那姓朱的，打断他一条腿，看他还敢不敢争！”
“胡闹！”阿强立刻反对，“现在是什么时候？正在招标，他要是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们！到时候别说工程，公司都得被盯死！”
阿豹沉吟道：“硬来不行。得让那个王经理，不敢把工程给朱老板。”
小红宝手指敲着那份招标文件，突然问：“阿强，按文件要求，我们的报价，能压到多少？”
阿强拿出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他习惯用这个），报出一个数字：“按这个价，我们几乎不赚钱，就是图个开门红，打通关系。”
“就按这个价报。”小红宝果断道。
“啊？涛哥，这……”阿强有些犹豫。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红宝看向猴子，“保证金呢？”
“凑一凑，没问题。”猴子点头。
“资质……”
“周律师在帮忙加急办，临时借用挂靠也行，就是多花点钱。”
“钱不是问题。”小红宝站起身，“明面上的事，按规矩办，报价往低了压，资质想办法搞定。”
他话锋一转，看向阿豹：“阿豹，你手好了些，能动吗？”
阿豹独臂一动：“开车，盯梢没问题。”
“好。你带两个人，去摸摸那个王经理的底。家住哪，老婆孩子在哪上班上学，平时有什么爱好，常去哪，越细越好。”
阿豹眼中精光一闪：“明白。”
“猴子，你去接触一下朱老板下面的具体办事人，看看他们报价大概在什么范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懂了，涛哥！”
分工明确，黑白两条线同时启动。
几天后，信息汇总回来。
阿豹汇报：“王经理住城东‘福安小区’，老婆在小学教书，有个儿子上初中。他本人没什么大爱好，就是偶尔周末会跟几个朋友去郊区农家乐钓鱼，看起来挺顾家。”
猴子也带来了消息：“朱老板那边报价比我们高不少，但他们跟鼎盛合作多年，关系铁。
而且我打听到，他们运渣土的车经常超载，闯红灯，跟交警队那边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直没出过大事。”
小红宝听完，沉思片刻，对阿豹说：“找机会，在他去钓鱼的路上，‘偶遇’一下，让他看看你，不用说话。”
阿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白。”
他又对猴子说：“把朱老板车队违规的情况，匿名捅给跟他们关系不好的那个交警中队，记住，要匿名，证据稍微给一点就行，别弄得太明显。”
猴子眼睛一亮：“好主意！给他们找点麻烦！”
一周后，土石方分包开标的日子。
鼎盛建筑的会议室里，几家投标单位的人坐着等待结果。小红宝带着穿戴略显局促的阿强坐在角落，另一边，朱老板腆着肚子，志得意满，跟鼎盛的人谈笑风生。
王经理拿着结果走进来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宣读了中标单位：“……经综合评议，‘志涛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中标。”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朱老板猛地站起来：“什么？老王，你没搞错吧？他们什么资质？报价那么低，能做下来吗？”
王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勉强笑道：“朱老板，这是按流程评出来的，志涛公司资质符合要求，报价也确实……更有竞争力。”
朱老板还想说什么，目光扫过角落，正好看到小红宝平静的眼神，以及他身后那个面无表情、一只手臂还带着伤的阿豹。阿豹的目光与他接触了一瞬，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朱老板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姐夫陈天豪的警告，又联想到自己车队最近莫名其妙被查了好几次，心里猛地一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小红宝站起身，走到王经理面前，伸出手：“王经理，合作愉快。”
王经理看着他的手，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朱老板，最终还是伸出手，快速握了一下，手心全是汗。
走出鼎盛公司的大门，阿强长舒一口气，脸上难掩兴奋：“涛哥，拿下了！真拿下了！”
小红宝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他回头看了一眼鼎盛公司气派的大门，眼神冰冷。
“工程是拿下了。”他淡淡道，“麻烦，也才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