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滨江国际会展中心。
刘志涛把车停在三条街外的露天停车场。
他关掉引擎，坐在驾驶座里，看着远处的会展中心大楼。
整栋建筑灯火通明，顶楼的观景台被设计成巨大的玻璃穹顶，在夜色中像一颗悬浮的水晶。
手机震动。
王厉发来短信：
“外围布控完成，十二个便衣已就位。楼内监控显示，顶楼观景台目前只有一人。
电梯是独立的，我们上不去。你确定要一个人上去？”
刘志涛回复：
“确定。”
他推开车门，走下车。
没穿防弹衣——因为对方如果真想杀他，普通的防弹衣也挡不住专业狙击。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运动夹克，里面是工装衬衫，腰间别着一把短柄消防斧。
斧头用报纸裹着，看上去像个快递包裹。
他步行穿过两条街，混入会展中心广场上散步的人群。
今天是周末，广场上有音乐喷泉表演，不少市民带着孩子在这里游玩。
九点五十分。
刘志涛走进会展中心大堂。
前台已经下班，只有两个保安在值班室看电视。
他径直走向最右侧的专用电梯——那是通往顶楼观景台的VIp通道，平时不对外开放。
电梯需要刷卡才能启动。
刘志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门禁卡——那是“教授”三天前寄给他的，附在信封里，只有一句话：“十点整，不见不散。”
刷卡，电梯门无声滑开。
他走进去，按下顶楼按钮。
电梯开始上升。
速度很快，轻微的失重感。透过玻璃轿厢，能看到滨江市的夜景在脚下缓缓展开——灯火如星河，车流如光带。
刘志涛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了腰间的斧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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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五十八分，顶楼观景台。
电梯门打开。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四周全是落地玻璃。脚下是透明玻璃地板，离地两百三十米，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大堂蚂蚁般的人群。
观景台中央，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电梯，面朝窗外，穿着米色风衣，身形修长。
“很准时，刘老板。”
那人转过身来。
五十岁上下，金发稀疏，戴着金丝眼镜，正是格里高利教授。
刘志涛走出电梯，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没有其他人，至少明面上没有。但他能感觉到，暗处有眼睛在盯着他。
“东西呢？”他直接问。
格里高利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色U盘，放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
“所有资料都在这里面。基因编辑协议、人体强化数据、六个海外实验室坐标……金四海毕生的心血。”
刘志涛没去拿U盘。
“条件是什么？”
“条件我电话里说过了。”格里高利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滨江夜景，“你销毁这些资料，永远不再碰基因改造。我保证，不会再有人用这些技术害人。”
“你不是卖给了陈浩吗？”刘志涛盯着他的背影，“一亿五千万美元，分三次支付。第一次付款已经到账了，对吧？”
格里高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刘志涛说，“我有兄弟，有朋友，还有……一些愿意提供帮助的人。”
他指的是林雪。
那些证据文件里，不仅有赵建国的罪证，还有格里高利在曼谷与陈浩会面的酒店监控截图——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
格里高利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观景台里回荡。
“聪明。”他鼓掌，“不愧是刘志涛。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没错，资料我确实卖给了陈浩。但你手里这个U盘，是原始拷贝。只要你现在毁了它，陈浩拿到的就是废数据。”
“为什么？”刘志涛问，“你已经收了钱，为什么还要把原件给我？”
“因为……”格里高利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我看好你，胜过看好陈浩。”
刘志涛皱眉。
“什么意思？”
“陈浩是个商人，眼里只有利益。”格里高利说，“他把这些资料买过去，只会想着怎么赚钱，怎么制造更多改造战士，怎么控制滨江的地下世界。但你不同——”
他盯着刘志涛的眼睛。
“你心里有规矩。你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你会真的毁掉这些东西，而不是利用它们。”
“所以你在测试我？”
“我在投资。”格里高利微笑，“投资一个更稳定、更可持续的未来。滨江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秩序维护者，而不是陈浩那样的野心家。”
刘志涛看着茶几上的U盘。
银色的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
“如果我毁了这个U盘，”他说，“陈浩会怎么做？”
“他会疯。”格里高利坦然道，“一亿五千万美元买了个空壳，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所以……”
他顿了顿。
“所以你需要做好准备。接下来的一个月，陈浩会动用所有资源对付你。包括但不限于：价格战、行政打压、收买内应、甚至……直接暗杀。”
刘志涛点点头。
这在他预料之中。
“那你呢？”他问，“你把这些给我，陈浩不会放过你。”
“我今晚就会离开中国。”格里高利看了看手表，“十点十五分的航班，飞瑞士。金浩文在那里等我，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彻底远离这些是非。”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U盘，递给刘志涛。
“选择权在你手里。毁了它，滨江至少能少一场基因改造的灾难。但代价是，你要独自面对陈浩的疯狂报复。”
刘志涛接过U盘。
很轻，不到五十克。
但里面的数据，价值一亿五千万美元，也足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
滨江。
他出生、长大、坐牢、复仇、建立规矩的地方。
这里有他的兄弟，有他的事业，有他想要守护的秩序。
“你相信有神吗，刘老板？”格里高利突然问。
刘志涛摇头。
“那你会成为神。”格里高利说，“如果你毁了这个U盘，你就是这座城市真正的守护神——不是靠暴力，不是靠金钱，而是靠你的选择和担当。”
刘志涛沉默。
他握紧U盘，手指关节发白。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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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零三分，会展中心地下停车场。
王厉坐在一辆黑色SUV里，盯着监控屏幕。
屏幕上是会展中心各楼层的实时画面，顶楼观景台因为玻璃反光，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
“王队，”耳机里传来手下的声音，“检测到顶楼有异常信号波动，像是什么电子设备在传输数据。”
“能拦截吗？”
“距离太远，信号加密级别很高。需要靠近至少五十米。”
王厉皱眉。
他推开车门，快步走向会展中心侧门。两个便衣跟上。
“你们守在外面。”他说，“我进去看看。”
“王队，规定是……”
“规定是死的。”王厉打断他，“刘志涛现在是我们重要的合作者，不能让他出事。”
他刷了警员证，进入会展中心。
大堂保安想要阻拦，但看到王厉的证件后，默默让开了路。
王厉走向VIp电梯。
电梯需要门禁卡，他没有。
但他有别的办法——他走到消防通道，开始爬楼梯。
两百三十米，四十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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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观景台。
刘志涛把U盘放在地上。
然后，从腰间抽出消防斧。
斧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格里高利后退几步，脸上带着期待的微笑。
“对，就是这样。毁了它，你就赢了。”
刘志涛举起斧头。
对准U盘。
但斧头落下前的一秒，他突然停住了。
“不对。”他说。
格里高利的笑容僵住。
“什么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刘志涛盯着他，“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毁掉资料，为什么要在U盘里植入追踪器？”
格里高利脸色变了。
“什么追踪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刘志涛用斧头尖挑起U盘，“我刚才握在手里的时候，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震动。那不是存储设备该有的动静。”
他顿了顿。
“让我猜猜——这个U盘一旦被破坏，就会自动发送信号。信号接收方，是埋伏在附近的人，对吧？只要我毁了U盘，他们就会冲进来，把我打成筛子。然后，你就可以对外宣称，是刘志涛抢走并毁掉了资料，你也是受害者。”
格里高利沉默。
几秒后，他笑了。
笑得很冷。
“看来我低估你了。”
“你低估的不止是我。”刘志涛说，“你还低估了我的兄弟们。”
话音未落，观景台两侧的应急通道门突然被撞开。
六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冲了进来。
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微型冲锋枪，枪口全部对准刘志涛。
但刘志涛没动。
他甚至还把斧头放了下来。
“你的人都到齐了？”他问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皱眉。
他感觉不对劲。
刘志涛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一个被六把枪指着的人。
“杀了他。”格里高利下令。
但枪声没有响起。
因为那六个人，突然同时僵住了。
他们的耳朵里，同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放下武器，否则我引爆你们体内的芯片。”
是黑豹的声音。
通过阿强入侵的通讯系统，直接传进每个人的耳机。
格里高利脸色大变。
“你们……你们不是……”
“不是你的改造战士？”刘志涛替他回答了，“当然不是。你的那些‘作品’，昨晚就被王厉队长的人控制起来了。这六位，是我的人。”
六个黑衣人同时摘下头盔。
露出真容。
是红字物流的押运队员——六个最核心、最忠诚的老兵。
他们放下枪，站到刘志涛身后。
格里高利后退，撞到落地玻璃。
“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在陈浩那里留了一手，对吗？”刘志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格里高利和陈浩在曼谷的对话：
“第一次五千万，收到全部资料后支付。第二次五千万，刘志涛消失后支付……”
录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会有这个？！”格里高利声音颤抖。
“因为你的房间里，也有监控。”刘志涛收起手机，“陈浩装的。他从来就没完全信任你。”
格里高利彻底崩溃了。
他瘫坐在地上，眼镜滑落，金发凌乱。
“我输了……”他喃喃道，“输得彻底……”
刘志涛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告诉我，金浩文在瑞士的地址。”
“你……你想干什么？”
“我要把这些资料，还有你，都交给国际刑警。”刘志涛说，“‘拉撒路计划’必须彻底终结，所有参与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格里高利苦笑。
“没用的。就算你抓了我，陈浩还会继续。只要技术还在，只要有人出钱，就永远会有下一个‘拉撒路计划’。”
“那就把技术彻底销毁。”
“怎么销毁？六个海外实验室，分布在三个大洲。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刘志涛站起身，看向窗外。
“我不是一个人。”
他拿出对讲机。
“阿强，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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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零八分，红字货运站技术部。
阿强盯着面前的十二块显示屏。
每块屏幕上都显示着一个倒计时：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启动。”
他按下回车键。
屏幕瞬间黑屏，然后弹出大量滚动的代码。
那是他花了三天三夜编写的病毒程序，通过格里高利U盘里的后门，反向侵入六个海外实验室的服务器。
删除所有实验数据。
销毁所有基因样本。
瘫痪所有设备系统。
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的红色“已完成”提示弹出。
“新加坡实验室·数据销毁完毕”
“雅加达实验室·设备已瘫痪”
“曼谷实验室·样本已焚毁”
……
六个实验室，全部清除。
阿强瘫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
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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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观景台。
格里高利的手机突然响起一连串警报。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的信息：
“紧急：所有实验室连接中断”
“紧急：中央数据库被入侵”
“紧急：基因样本库遭损毁”
……
“你……”他看向刘志涛，眼里满是恐惧，“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你说我该做的事。”刘志涛说，“毁了所有资料，终结所有实验。”
他弯腰捡起那个U盘，走到落地窗前。
“现在，轮到它了。”
他推开一扇窗户。
夜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然后，他把U盘扔了出去。
银色的金属外壳在空中翻转，下坠，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从两百三十米高空坠落到地面，会摔得粉碎。
就算侥幸不碎，里面的芯片也会彻底报废。
格里高利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
笑得很疯狂。
“没用的……没用的……陈浩已经拿到备份了……他会继续的……永远会有人继续的……”
刘志涛转过身。
“那就让他来。”
话音刚落，应急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厉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警察。
看到现场的情况，他愣了一下，随即掏出手铐。
“格里高利，你涉嫌跨国犯罪、非法人体实验、技术走私，现在依法逮捕你。”
格里高利没反抗，任由警察给他戴上手铐。
被带走前，他回头看了刘志涛一眼。
“你会后悔的。”他说，“规矩救不了这个世界，只有力量可以。”
刘志涛没回答。
他只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警察把格里高利带走。
王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
“还没结束。”刘志涛说，“陈浩还在。”
“我们会盯着他。”王厉说，“只要他敢在滨江乱来，我就有理由抓他。”
刘志涛点点头。
他看向窗外。
夜色中的滨江，依旧灯火璀璨。
但在这片璀璨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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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三十分，城北某私人会所。
陈浩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
“交易失败。资料被毁。格里高利被捕。”
发送时间：十点零九分。
陈浩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
他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启动b计划。”他说，“三天内，我要看到红字物流彻底瘫痪。”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前。
窗外是滨江的夜景，和刘志涛看到的同一片夜景。
“刘志涛，”他低声说，“游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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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红字货运站装卸区。
猴子搬完最后一箱货，瘫坐在仓库角落。
他浑身湿透，胸口绷带又被血浸透了。
但他没去医务室。
而是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货单。
那是他下午搬货时，从一个标注“机械配件”的木箱里掉出来的。
货单上写的是俄文，他看不懂。
但货单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标志：
一只展开翅膀的乌鸦。
乌鸦的眼睛，是红色的。
猴子盯着那个标志，眉头紧皱。
他记得这个标志。
在金四海的实验室里，他见过同样的标志——印在那些装着基因样本的冷藏箱上。
“这箱货……”他喃喃自语，“有问题。”
他想去找刘志涛。
但刚站起来，就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去。
失血过多，体力透支。
他咬着牙，扶着墙想再站起来。
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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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刘志涛回到货运站。
黑豹在门口等他。
“涛哥，一切顺利？”
“顺利。”刘志涛点头，“格里高利被抓了，资料都毁了。”
“那陈浩……”
“他肯定会报复。”刘志涛说，“让大家做好准备，接下来一个月，会很难熬。”
两人走进院子。
工人们已经下班了，只有几个值夜的在巡逻。
刘志涛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到仓库角落里，有个人影倒在地上。
“那是……”
他和黑豹快步走过去。
是猴子。
倒在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纸。
“快叫救护车！”刘志涛蹲下身，检查猴子的脉搏。
还有心跳，但很微弱。
黑豹已经掏出手机拨号。
刘志涛掰开猴子的手，取出那张纸。
借着灯光，他看到上面的俄文，和那个乌鸦标志。
瞳孔骤然收缩。
“豹哥，”他抬头，“通知所有人，立刻集合。”
“现在？”
“现在。”刘志涛的声音很冷，“有批不该出现的东西，混进我们的货里了。”
他站起身，看向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箱。
夜色中，那些货箱像一个个沉默的棺材。
而棺材里装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除了……
那个在瑞士的金浩文。
和正在启动“b计划”的陈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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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第57章《乌鸦之眼》
货箱开箱，发现走私军火与基因样本混合货物；
陈浩通过赵建国施压，红字资质面临吊销危机；
猴子苏醒后透露关键情报：乌鸦标志属于东欧某跨国犯罪集团；
黑豹因伤正式转型教官，传授“用脑子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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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