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衿墨握着手机，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远离了那间排练厅。
“说清楚。”他压低声音，眉头拧得死紧，语气里压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被打断的火气。
电话那头，温若雪的声音又快又急，早就没了平时的从容，背景音乱糟糟的，像是有人在激烈争论什么。
“对方临时反悔，卡在最后一轮资金注入的附加条款上，咬死了不肯松口，说我们之前的风险评估有问题…...现在两边律师都在僵着，项目组这边都快炸锅了！王总那边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口气很硬，说必须你亲自给句话，不然他们宁可赔违约金也要重新考虑合作方…...”
温若雪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疲惫：“文件我紧急传真回你公司了，助理应该已经送到你办公室。衿墨，这事真的拖不得，每耽误一分钟，变数就多一分，前期投入太大了，我们必须…...”
周衿墨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他当然知道这个项目的分量，前期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牵扯到多少后续布局。温若雪虽然着急，但条理还在，问题确实棘手，不是她能兜住的。
他下意识回头，目光穿过走廊，再次落向那间排练厅的窗户。
岑漾还在里面。音乐似乎换了，节奏更快，她的动作也变得更有力量，一个腾空跳跃，落地时稳得像钉在地上，发丝飞扬，侧脸的线条专注又认真，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夺目的光芒。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那点刚被勾起来的、复杂而陌生的情绪，和被电话强行拉回现实的火气搅在一起，堵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几乎能想象到他现在推门进去，她会是什么反应。大概会惊讶地瞪圆眼睛，然后可能又会低下头，用那种让他心里发堵的、客气又疏离的态度问他“你怎么来了”。
而他原本…...或许可以看看她跳舞，甚至…..夸她一句跳得不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电话里温若雪焦急的声音彻底打断。
“衿墨？你在听吗？现在真的必须…...”
“知道了。”周衿墨猛地打断她，声音冷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马上回公司。让项目组所有人半小时后会议室集合，通知法务负责人立刻到场。告诉王总那边，一小时后我亲自跟他视频会议。”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掐断了电话。
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再次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排练厅里那个旋转跳跃的身影。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把此刻的她刻在脑子里。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再也没有丝毫犹豫，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走去，脚步又快又急，带起一阵风，背影迅速消失在楼梯拐角。
排练厅里，音乐声告一段落。
岑漾喘着气停下来，胸口剧烈起伏，走到墙边拿起水瓶，仰头灌了好几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燥热。
她随意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门口那扇玻璃窗。
窗外空荡荡的，走廊里安静得很。
刚才练习到最投入的时候，她好像…...好像眼角余光瞥见窗外站了个人影。很高，侧影轮廓有点眼熟…...
她心里莫名跳了一下，一种荒谬的期待感毫无预兆地冒了头。
但下一秒，她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他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忙呢，沪市？或者公司？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肯定是练得太累，眼花了。
她甩开那点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拧紧水瓶盖子，准备接着练。
就在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叮”一声脆响，是短信提示音。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平时没什么人给她发短信，基本都是微信。
心里那点还没彻底熄灭的、荒谬的期待感，又悄悄死灰复燃了一瞬。她走过去，从包里翻出手机。
屏幕亮着，锁屏界面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新短信的预览。
发件人：周衿墨。
内容：【临时有急事，必须处理。汇演我一定到。】
简简单单一行字，连个标点符号都透着公事公办的利落和…冷漠。
岑漾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手机外壳硌着掌心。
刚才练习时那种全身心投入、忘掉一切烦心事的畅快感，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一下，泄得干干净净。
心里那点刚冒头、就被她自己强行按下去的期待，彻底碎成了渣。
原来…...刚才那个背影，真的不是错觉。
他来了。他确实来了学校，到了排练室外，甚至可能…看到了她练习。
然后呢？
然后一个电话，他就又走了。像上次一样。“急事”，“必须处理”。
连当面进来说一声“跳得不错，但我得走了”的时间都没有。只留下一条冷冰冰的短信，和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落空的承诺。
“汇演我一定到。”
呵。
岑漾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很，根本扯不动。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逼回去。
希望落空的感觉，原来一次比一次更让人难受。
上一次是委屈，是生气。这一次…...好像更多的是失望，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失望。
她没回复，手指动了动，直接划掉了短信提示，把手机屏幕按灭，反扣着塞回包里，发出“啪”一声轻响。
她转过身，重新走到镜子前，摆好起始姿势。
音乐再次响起，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发力，足尖绷直，跃起，旋转，试图用更猛烈的动作把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失落和失望全部甩出去。
但镜子里的那个女孩，眼神里的光，好像黯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