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基地外部飘散的金属残骸和能量乱流仍在卡塔昌卫星稀薄的大气中缓缓沉降。核心大厅内，李默和卡恩并肩而立，两人的意识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高速处理着刚才那场短暂交锋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能量碰撞、每一个战术选择。
没有言语交流，但关于“镜影”飞行器的隐匿与空间跳跃机制、“虚空猎犬”装置的空间共振干扰模式、以及己方应对手段的有效性与局限性，已在思维层面完成了无数轮的复盘与推演。
“那根‘烧火棍’快不行了。”卡恩首先开口，打破了意识层面信息爆炸后的短暂寂静。他手中那柄暗红与银灰交织的“熔锻之怒”，矛头那颗晶体上的裂纹已经清晰可见，内部狂暴的能量波动也变得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最多再用一次，可能半次，就会彻底散架或者炸在我手里。”
“预料之中。”李默的目光扫过那柄临时武器，语气平静，“本就是应急的消耗品。不过，它验证了‘锻造’法则能量对那些混合构造体的针对性破坏效果，这很有价值。” 价值在于，他们找到了对付奥瑞坎“混合科技”造物的一条有效途径。对方的技术再精妙，其基础构造依然依赖于物质和能量，而“锻造”法则中蕴含的“高温熔毁”、“结构重塑”、“冲击破坏”等侧面，恰好能绕过很多精密的能量护盾和抗性涂层，直击其物理和能量结构的根本。这感觉就像找到了对付高端智能锁的万能大锤——任你密码多复杂，我直接砸锁芯。
“剩下的‘镜影’撤了，但没走远。”卡恩的感知延伸到基地外，那剩余的十架飞行器依旧在远距离游弋，如同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秃鹫。“它们在观察，在收集数据。奥瑞坎肯定看到了我们怎么对付他的玩具。”
“那就让他看。”李默走向控制台，调出深空探测器传回的、记录着“镜影”残骸坠落大致区域的坐标。“看得到，未必学得会，也未必防得住。而且，我们也有东西要‘看’。” 他的目光落在那坐标上，意思明确——战利品回收。这大概就是技术宅之间的战争特色，打架不忘捡装备，打完了还得写份详细的用户体验报告和拆机测评。
“我去捡破烂。”卡恩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回收敌方残骸进行分析，是获取对方技术细节、寻找弱点、甚至逆向工程的最好机会。尤其“镜影”这种明显运用了奥瑞坎核心空间技术的单位，其残骸的价值可能比击落它们本身还要大。
“小心点，可能有‘惊喜’。”李默提醒道。以奥瑞坎的风格，未必不会在残骸上设置数据销毁陷阱，或者干脆埋个“炸弹”等回收者上钩。毕竟是个连自己失败作品都当宝的疯狂工匠，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肯定很强。
“明白。”卡恩的身影已消失在通道拐角。他的思维与李默保持着无缝链接，李默关于陷阱和风险的推测，也同步成为了他行动时的警戒清单。
卡恩离开后，李默没有闲着。他先检查了一下基地的防御状态。外围的仙道阵法在奥瑞坎的空间干扰和“虚空猎犬”的共振影响下，损坏了大约三成，剩下的也大多效能减半，需要修复和重新校准。之前用“锻造”法则加固的区域效果不错，但这种加固是消耗性的，需要持续注入力量维持。这种感觉就像用临时补丁修服务器，能顶一会儿，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开发个自动运维脚本。
他需要一种更持久、更自动化的防御手段。之前布置的“诱饵”节点虽然被奥瑞坎“修正”了，但也反向证明了其能量特征模拟的有效性——至少成功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和初始“技术干预”。或许，可以将其改进，变成真正的、具备一定反击能力的“自动哨戒节点”？
李默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结合刚从守护者残骸那里吞噬的关于“铸焰者”自动防御系统的知识，以及“永恒炽炉”能量运转模式中的某些稳定回路片段，一个新的构想开始成形。不需要多复杂，只要能隐蔽、能侦测、能在被触发时释放一次强力的、带有“锻造”法则特性的能量冲击或干扰就行，类似地雷或遥控炸弹。把钓鱼的饵料换成跳跳雷，让下次来偷技术的家伙蹦个惊喜。
他走到材料储备区，清点着剩余的“虚空遗尘”、从遗迹带回来的金属碎片、以及其他一些零碎材料。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开始尝试用神识远程引导灵力，修复那些受损较轻的阵法节点。这是一心多用的精细活，但对现在的李默而言，已逐渐成为常态。自从修炼了化身，一心二用都是基础操作了，现在感觉像在同时操作两个高难度的游戏角色，还得兼顾后台挂机生产。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基地外围，那面用于标示边界和进行有限通讯的金光旗帜，传来了带有特定节奏的微弱波动。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经过编码的、相对友好的接触请求。
卡塔昌人？
李默心念一动，神识顺着旗帜延伸出去。果然，在距离旗帜约五百米的一处岩石掩体后，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奥里克，以及他的两名队员。他们没有携带重武器，姿态也相对放松，但眼神中的警惕和审视丝毫未减。奥里克正对着金光旗帜，用一种有规律的方式，挥舞着一面简陋的、画着卡塔昌爪印的小型信号旗。
显然，刚才基地外那场短暂但激烈的“烟花秀”，以及之前探测到的空间翘曲和异常能量活动，已经让这些嗅觉敏锐的卡塔昌侦察兵坐不住了。他们需要了解情况，评估这对卡塔昌本土的威胁等级。免费的保安果然敬业，小区里放个鞭炮都得上门查问。
李默略一沉吟，决定回应。与卡塔昌势力保持一定程度的沟通和情报共享，在当前奥瑞坎威胁迫在眉睫的情况下，利大于弊。至少，不能让他们因为信息不明而产生误判，甚至做出不理智的敌对行为。
他通过金光旗帜，将一道平和但直接的信息传递过去：“奥里克队长，有何指教？”
岩石后的奥里克身体微微一震，显然对这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交流方式还不太适应。他定了定神，对着空气沉声说道：“刚才的爆炸和能量反应，还有更早之前的空间异常，是怎么回事？那些被打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问题直截了当，符合卡塔昌风格。开门见山，绝不废话，这风格倒让李默有点怀念起当年写代码时那些需求明确的产品经理。
“一些不受欢迎的访客，来自一位名叫奥瑞坎的惧亡者工匠。”李默没有隐瞒关键信息，但略去了关于永恒炽炉和自己收获的细节。“他对我，以及我在此地的研究有些……过分的兴趣。刚才只是他的先遣侦察和骚扰部队。”
“惧亡者工匠？太空死灵？”奥里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死灵的威胁他清楚，但一个单独的死灵工匠，能有这种能力？还能调动如此诡异的部队？他心中疑虑重重，但联想到之前见识过的李默和卡恩的非人力量，又觉得似乎并非不可能。“你的意思是，这种威胁会持续？甚至可能升级？”
“大概率会。”李默肯定道，“奥瑞坎不是会轻易放弃的类型。下一次来的，可能会更棘手。他的目标是我和这个基地，但战斗很可能波及卫星，甚至吸引更多不必要的目光到卡塔昌星系。”
这是实话，也是提醒。奥里克沉默了几秒，显然在快速权衡。如果这个神秘“邻居”说的是真的，那么卡塔昌星系就等于被卷进了一个他们完全不了解的、涉及上古死灵工匠的高层次冲突里。这绝非好事。李默几乎能想象到奥里克脑子里正在进行的复杂风险评估，大概就跟突然被告知自家后院埋着一颗未知型号的核弹差不多。
“我们需要更多情报。”奥里克最终说道，“关于这个奥瑞坎，他的能力，他的部队类型，可能的攻击模式。以及……你和你那个同伴，到底有多少把握挡住他？” 这话已经带有一丝寻求合作或至少是情报互换的意味。
李默想了想，决定透露一部分。“奥瑞坎擅长空间技术和能量构造，喜欢将不同体系的技术强行融合。他的部队机动性高，隐蔽性强，擅长技术压制和精密打击。至于我们……”他顿了顿，“刚才的战果你已经看到了。我们不会坐以待毙，也有能力让他付出代价。但具体能挡住多久，取决于他投入多少力量，以及我们能从他下一次进攻中学到多少。”
这番回答既展示了实力和信心，也点明了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显得坦率而有分寸。就像告诉物业，我能对付来找麻烦的变态技术宅，但不确定他能疯到什么程度，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奥里克又沉默了片刻。“我会将情况上报。军团高层需要评估。在此之间……”他看了一眼基地的方向，“保持通讯。如果那个奥瑞坎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或者他的攻击可能对卡塔昌主星造成直接威胁，我们需要提前知道。”
“可以。”李默答应下来。这正合他意，让卡塔昌军团保持适度警惕和关注，既能分担部分压力，也能在必要时作为一个潜在的援军或缓冲。“另外，如果你们在附近发现任何不属于你们、也不属于常规死灵部队的异常构造体或空间现象，也请告知。”
“成交。”奥里克干脆利落，结束了这次短暂而高效的接触。他带着队员迅速撤离，消失在岩石阴影中，显然是急着回去汇报这惊人的消息。
李默收回神识。与卡塔昌人的沟通暂时达到了预期效果。现在，该专注于自己的备战了。
几小时后，卡恩带着几个大号的密封容器回到了基地。容器里装着“镜影”飞行器相对完整的机翼碎片、部分内部管线、以及最重要的——那两架被击毁的“镜影”核心推进与空间跳跃装置的较大残骸。回收过程有惊无险，残骸上确实有自毁装置，但在卡恩以“熔锻之怒”的残余能量进行初步“熔锻”处理，破坏了其最敏感的能量节点后，便安全了。看来奥瑞坎的防盗措施也没能防住暴力拆迁队。
李默和卡恩立刻在隔离分析室展开了工作。他们像两个最严谨的工程师，开始拆解、分析这些来自“铸星者”的“礼物”。
过程充满了“惊喜”。
“镜影”飞行器的材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合金，强度极高，重量却轻得不可思议，对能量攻击有优秀的分散和吸收特性，但对“熔锻之怒”那种蕴含“锻造”法则的高温冲击抗性较弱。其能量回路设计极其精妙，尤其是空间跳跃单元的回路，充满了大胆的折叠与并联设计，效率高得惊人，但稳定性似乎有些问题——这或许是它们被李默的空间“震荡波”轻易干扰的原因之一。典型的性能过剩，但健壮性不足，为了跑分把散热和电源都逼到极限了。
最有趣的是其光学迷彩和传感器系统。它们并非单纯的光学欺骗，而是结合了某种对局部空间曲率的微调，使得光线和大部分探测波束自然偏折，同时自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被这种扭曲的空间场“吸收”或“导向”他处。这解释了它们为什么能如此完美地隐匿。但李默也发现，这种空间扭曲场对特定的、强烈的法则波动反应会有些“粘滞”，不够灵敏。
“就像给一件隐身衣涂了一层看不见的胶水，动作大了就容易露馅。”卡恩总结道。
通过对残骸的深入解析，结合之前对“虚空猎犬”装置和渗透单位的了解，李默和卡恩对奥瑞坎的技术风格有了更立体的认识：追求极限性能和创新融合，敢于采用高风险高回报的设计，但在系统稳定性和对不同法则干扰的鲁棒性上，似乎存在一些可以被利用的“工程师的傲慢”。果然是顶尖技术人才的通病，眼里只有极致优化，总觉得自己的设计完美无缺，用户就该按他设想的方式运行。
他们将这些发现迅速整合，反馈到基地防御升级和自身战术调整的方案中。
李默开始尝试炼制改进型的“哨戒节点”。新的节点核心采用更稳定的“虚空遗尘”晶体结构，内部刻入简化但更坚韧的“锻造”法则能量回路，并预设了针对“空间扭曲场”和“灵能-机械混合信号”的触发逻辑。虽然产量不高，但足以在基地关键外围布设十几个。这次不玩虚的诱饵了，直接上触发式诡雷，专门针对喜欢偷偷摸上来搞技术探测的家伙。
卡恩则开始修复和调整自己的状态。“熔锻之怒”已经报废，被他小心拆解，其中那颗不稳定但蕴含宝贵“锻造”能量的晶体被取出，准备用作未来可能的新武器核心。他转而更专注于磨合自身这具化神期化身的力量，练习如何更高效地将“归墟”之道与肉身力量结合，尤其是尝试模拟“熔锻之怒”攻击时的那种“法则冲击”感。没有了好装备，就只能苦练基本功和内功心法了。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流逝。深空探测器没有再捕捉到大规模的空间翘曲，但那十架“镜影”依旧如同幽灵般在远处徘徊，提醒着威胁并未远离。
直到某个时刻，李默体内那被层层封印的“沉寂”本源，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冰冷的悸动。那悸动中，除了熟悉的、对“秩序圣躯”的渴望和对“存在本质”的贪婪，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某种“高温”、“锻造”的法则波动所吸引而产生的、近乎“食欲”的共鸣。好嘛，一个债主还没打发，另一个闻到味也开始躁动了。这‘沉寂’碎片难道是属猫的，对滚烫的东西也有兴趣？
几乎同时，李默和卡恩都感应到，基地外遥远的虚空中，一股庞大、晦涩、充满疯狂工匠意志的灵能波动，如同缓缓睁开的巨眼，再次锁定了卡塔昌第三卫星。
奥瑞坎，似乎已经消化完了第一次试探的数据，并准备好了他的下一张牌。
而这张牌，似乎还意外地引起了另一位“债主”——“拥夜者”碎片的兴趣。
李默缓缓站起身，眼中金光明灭不定。卡恩也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看来，这场由“铸星者”发起的“技术研讨会”，即将进入更具实践性的“压力测试”环节了。而他们刚刚完成的战利品分析，或许正是通过这场测试的关键参考资料。希望奥瑞坎下次派来的‘测试仪器’结实点，别又三两下就被拆了，那样可收集不到足够的‘实验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