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还是饿。
但这次，饿的感觉里混进了一丝别的——痒。不是皮肤上的痒，是经脉深处，灵力枯竭到极致后，身体在察觉到“食物”靠近时，自发产生的那种近乎痉挛的渴望和抽动。
李默闭着眼，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对抗这种源自本能的“饿痒”上。他知道猴子解析芯片需要时间，也知道现在这破船里不是“开饭”的地方。但《万灵噬魂归墟秘典》运转的本能，还有体内那块被稍稍安抚、却依旧是个无底洞的“祖宗碎片”，可不管这些。
它们就像两个蹲在空碗边、眼睛冒绿光的饿鬼，疯狂催促着主人：吃！快吃！那块黑亮黑亮的小点心就在旁边！舔一口也行啊！
“妈的，再催老子先把自己啃了信不信？”李默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试图用更凶的意念压过本能。这感觉比戒烟戒酒还难熬，毕竟烟酒伤身，这“饿”伤的是存在根基。
就在他跟自己的肠胃较劲时，猴子那边传来一声压低的惊呼。
“卧槽！”
“怎么了？”奥里克立刻问，手按上了腰间的爆弹枪——尽管里面只剩两发子弹。
“不是坏事，老大！是……太他妈惊人了！”猴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奥瑞坎那老僵尸的数据芯片，深层加密刚破开！里面不只是实验日志！”
“有什么？”李默也睁开眼，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一份……‘星图’！不完全是星图，更像是……某种‘能量脉络节点分布图’！”猴子把终端屏幕转向众人，上面显示着一副极其复杂、由无数光点和线条交织成的三维网状结构，光点颜色各异，大小不同，有些还在缓缓脉动。“根据数据标注，这些光点，大部分是已探明的、或疑似含有‘星神碎片’或其强烈能量残留的宇宙坐标！包括我们刚逃出来的那个‘暗礁区’据点，还有日志里提到的‘静寂深渊’，还有……至少十几个我都没听说过的鬼地方！”
李默瞳孔微缩。好家伙，奥瑞坎这是把他毕生搜集的“碎片猎食地图”备份了一份在据点？这老小子还挺有资料存档意识。不过现在，便宜他了。
“能定位我们现在的位置，以及距离最近的、相对‘安全’的节点吗？”李默问。
“正在匹配……有了！”猴子快速操作，“离我们目前航线不算太远，偏离大概十五小时航程，有一个被标注为‘次级静默回响区，能量活性低，存在原始守卫机制，收割价值中等偏低’的节点。描述和我们那艘‘信天翁’老船日志里提到的‘能量泄露点’特征很像！可能就是同一个地方！”
果然。李默心里点头。奥瑞坎知道那里，但看不上，或者觉得性价比不高。这反而说明，那里可能没有奥瑞坎的重兵把守，只有些“本地保安”。
“还有呢？”奥里克更关心实际威胁。
“关于‘静滞核心’的完整设计蓝图，以及……奥瑞坎未来三个标准泰拉月的行程预测模型！”猴子继续汇报，“模型显示，他大概率会前往‘静默深渊’墓穴世界，调集更多资源，尝试对那块更大的碎片进行‘可控激活’。时间窗口……大概在我们抵达前哨站并完成基础休整后，他有大约十天的‘空窗期’。”
十天。李默默默记下。一个可能去“偷家”或者干点别的什么的时间窗口。
“关于那些‘原始守卫’，有更详细的描述吗？”李默追问。这关系到“食堂”的安保强度。
“有，但很模糊。日志提到它们‘非标准构造体’，‘受原生静寂能量深度侵蚀，行为模式难以预测’，‘攻击带有强烈的现实稳固与时空迟滞效果’。奥瑞坎的评估是‘正面冲突损耗大于收益，建议诱导或规避’。”猴子念道。
现实稳固？时空迟滞？李默琢磨着这两个词。听起来不像是活物，更像是……被“静寂”能量泡久了，产生异变的法则衍生物？或者是那块区域自然孕育的“看门狗”？
有点意思。这种敌人，恐怕常规火力效果有限，得靠法则对轰或者……卡恩那种“静寂”同源的力量去“安抚”或“抵消”。
他瞥了一眼卡恩。卡恩似乎也在听，目光落在终端屏幕上那复杂的星图上，眼神专注，像是在本能地记忆和分析那些节点的分布规律。
“干得好，猴子。”李默称赞道，“这份地图和行程预测，价值连城。继续挖掘，看看还有没有关于其他势力对‘静寂’能量研究的情报。”
“明白！”猴子干劲十足地埋回头。
情报的收获暂时压下了身体的“饿痒”。李默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至少脑子转得更清楚了些。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身。
一直干忍着不是办法。得尝试“喝点水”，哪怕只是一小口。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神念，这次不是去“闻”，而是尝试着，极其缓慢、轻柔地，从储物格里那枚“种子”晶体的表面，“刮”下那么一丝丝——真的只有头发丝百万分之一那么细的一缕——精纯的“静寂”能量。
然后，引导着这缕微不可察的能量，渡入自己干涸得如同龟裂河床的经脉。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不是疼痛，也不是舒爽。更像是一滴冰水，滴进了烧红的烙铁里。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枯渴碰撞，引发了细微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战栗。
那缕能量太精纯，也太“安静”了。它流入经脉后，并没有立刻转化为奔腾的灵力，而是如同有了实体的水银，缓慢、沉重地沿着既定的路线流淌，所过之处，炽热的“饿痒”被短暂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充实感，以及……一丝丝细微的、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的“滞涩感”。
《万灵噬魂归墟秘典》自动运转起来，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却有序地吸收、转化着这缕能量。速度很慢，但确实在转化。枯竭的灵力池底，终于泛起了一小洼清凉的“水渍”。
与此同时，李默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块一直沉寂的“拥夜者”碎片，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暴动，更像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因为闻到了“枕头”边传来最喜欢的熏香味道。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愉悦”和“渴望”的情绪，顺着与碎片的冥冥联系传递过来。
这碎片……真的有某种初级的“食欲”本能。
李默一边维持着能量吸收的稳定，一边分心“安抚”了一下碎片：“别急，都有份……等我缓过来，带你去吃自助。”
不知道碎片听没听懂，但那微弱的躁动感确实平复了下去，转为一种等待投喂的“期待”？
李默心里有点古怪。这算不算是养了个祖宗宠物？还得按时喂高级猫粮的那种？
吸收过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李默主动停了下来。不能贪多，经脉和神魂的承受力还没恢复，一次性摄入过多这种高纯度能量，搞不好真会被“静滞”掉部分身体机能。
就这一丝丝，带来的效果已经很明显。脑袋里的刺痛减轻了至少三成，虽然灵力只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但那种随时可能昏厥过去的虚弱感大大缓解。更重要的是，他对这种“静寂”能量的性质，有了最直观的体悟。
“冰冷”、“沉重”、“趋向于绝对的静止和终结”，但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法则”层面的秩序感。难怪卡恩那融合了帝皇秩序赐福和这种能量的“银光”，效果那么特别。
他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竟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淡银色霜雾，转瞬即逝。
“李修士？”奥里克一直留意着他，立刻察觉到他气色的细微好转。
“好点了。”李默点头，声音听起来也多了点中气，“一点点。”
就在这时，一直很安静的马库斯·莱恩那边，又有了动静。
他这次没有抱头呻吟，而是猛地坐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虚空，瞳孔有些涣散，嘴唇翕动，用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金色的光……在说话……说……‘饵已放出……垂钓者……需稳坐’……还有……很多眼睛……紫色的……在笑……说……‘多么……精致……的玩具’……”
驾驶舱内骤然一静。
金色的光？饵已放出？垂钓者需稳坐？
这听起来，像是那位坐在黄金王座上的“老板”，在通过马库斯这个蹩脚收音机，传递某种……提醒？或者说，默许？
很多紫色的眼睛在笑？精致玩具？
李默眼神一冷。这指向性太明显了。乐子神。而且，那“玩具”指的是什么？卡恩？还是包括卡恩在内，他们这一船人？
卡恩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左臂的银色电池光芒无意识地微微一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低声说：“有点……吵。”
“哪里吵？”猴子下意识问。
“不知道。”卡恩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左臂电池表面，“感觉……有东西在‘看’，很……烦。”
李默明白了。马库斯接收到的，是混杂的信息碎片。而卡恩作为“被注视”的中心之一，尤其是可能被那“乐子神”特别“欣赏”的对象，产生的是更直接、更本能的不适感。
“能屏蔽掉吗？或者让那‘看’的感觉弱一点？”李默问卡恩。这很重要，如果卡恩一直像个大灯泡一样吸引目光，很多事会不方便。
卡恩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尝试。他左臂的银光稍微凝聚了一些，不再散逸，而是紧紧贴在电池和手臂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内敛的光膜。
“……好了点。”他说，“把‘光’收起来，它们就……没那么容易‘看到’了。”
很好。李默心里点头。卡恩对自己能力的控制力在提升，而且已经开始本能地发展出应对“注视”的技巧——低调，隐匿能量特征。
这倒是意外之喜。看来“诱饵”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在成长。
马库斯说完那些话，又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倒了回去，陷入昏睡，但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一点。
奥里克看着李默，眼神凝重：“李修士，这些‘信号’……”
“意料之中。”李默平静地说，“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又带着更不该带的东西，被一些高位存在‘关注’是迟早的事。马库斯只是个传话筒，卡恩……暂时扛得住。”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惯有的、略带嘲讽的冷静：“至于那位‘老板’的提醒……听听就好。‘稳坐’？真稳坐钓鱼台，鱼饵被吞了怎么办？该动的时候，还得动。”
奥里克听懂了李默的潜台词：帝皇可能在默许甚至鼓励某种利用卡恩吸引火力的行为，但李默显然不打算完全被动。
“所以，前哨站……”奥里克说。
“前哨站，除了之前说的，再加一条。”李默目光扫过众人，“留意任何关于‘突然的艺术品失窃’、‘大规模感官亢奋事件’、‘追求极致完美到疯狂的案例’之类的传闻。尤其是……和灵能或者亚空间扯上关系的。”
猴子打了个寒颤：“您是说……那位‘玩艺术的’……”
“未雨绸缪。”李默没承认也没否认，“知道疯狗大概在哪个街区溜达，总比被突然咬一口强。”
他重新靠回椅背，感觉吸收了那一丝能量后，精神好了不少，至少能进行一些连贯的深度思考了。
奥瑞坎的行程给了他一个时间窗口。
“星图”给了他潜在的“食堂”和“矿点”。
卡恩的能力在成长，并且开始本能地应对“注视”。
马库斯这个预警器虽然不稳定，但有用。
帝皇那边似乎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暗中推了一把。
而四小贩……已经有人开始对“玩具”表现出过于浓厚的“兴趣”。
局面依旧复杂危险，但手里的牌，正在一张张变得清晰，变得可用。
李默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抵达前哨站后的行动优先级，以及如何利用那宝贵的“十天窗口”。
恢复实力是第一位的。必须尽快完成第一次正式的“喂养”，把体内碎片稳住，把修为推上去。
然后是情报核实和针对性采购。
接着……或许可以趁着奥瑞坎不在家，去那个“次级静默回响区”看看？踩踩点，试试“食堂”的安保强度，顺便给卡恩的能力做个更贴近实战的测试？
至于那位“乐子神”可能的关注……或许，可以主动释放一点微弱的、经过“处理”的信号？比如，让卡恩在前哨站某个特定场合，“不经意”地展露一点点特殊的“净化”效果？看看能引来什么？
风险与机遇并存。但总比坐等麻烦上门强。
飞船在寂静的星空中平稳航行，朝着那个鱼龙混杂的“徘徊者前哨”驶去。
船舱内，李默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进入了半休息半调息的状态。卡恩静静地坐在角落，左臂银光内敛，如同蛰伏的兵器。猴子敲击键盘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