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落幕，喧嚣被厚重的车门隔绝在外。
林天浩靠在迈巴赫的后座上，梁璐那张崩溃的脸在他脑中没有停留超过一秒。
一个时代的落幕，往往是另一个时代的序曲。
他的时代，现在才刚刚开始。
助理在前排低声询问：“林总，回酒店吗？”
林天浩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不用。”
电话秒通。
“林先生。”高小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戏看完了？”林天浩的口吻平淡无奇。
“……看完了，非常精彩。”高小琴的回答很谨慎。
“帮我约两个人。”
“您请吩咐。”
“高育良，还有李达康。”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高小琴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两个名字，在汉东，就代表着天。而林天浩，竟然要同时约见这两位站在权力巅峰的对手。
“林先生……是分开约，还是……”
“你觉得他们会坐在一起喝茶吗？”林天浩反问。
“我明白了。”高小琴立刻反应过来，“高书记那边，我可以通过祁厅长的关系安排。李书记这边……”
“那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林天浩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四十八小时内，我先见高育良，再见李达康。”
“是，我一定办到。”
挂断电话，林天浩的视线投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梁家，不过是他砸向汉东这潭深水的第一颗石子。
涟漪已经荡开，现在，是时候让水下的那些大鱼，感受到水温的变化了。
汉东这盘棋，下了太久。
高育良和李达康，一文一武，一静一动，分庭抗礼，将整个汉东的权力格局切割得泾渭分明。
其他人，都只是棋子。
林天浩不想当棋子，他要做的，是那个执棋的人。
与高育良的会面，地点在一家僻静的园林式茶馆。
古色古香，清幽雅致，很符合高育良这位学者型官员的身份。
高育良穿着一身素净的中式立领衫，亲自为林天浩沏了一杯大红袍，茶香袅袅。
“林先生，你在发布会上的手笔，可是让整个汉东都震动了。”他的开场白温润如玉，听不出喜怒。
林天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我只是在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有些垃圾，放久了，会污染整片土地。”
一语双关。
高育良持着紫砂壶的动作顿了一下。
“汉丰集团是京州的利税大户，这么一处理，京州的经济数据怕是不好看。达康同志最近的压力，应该不小。”
他轻飘飘地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老对手。
林天浩笑了。
“所以我才来见高书记。李书记看到的是眼前的Gdp，是数字。而您，看到的是未来。”
这顶高帽，精准地戴在了高育良最在意的“格局”和“远见”上。
“哦？林先生眼中的未来，是何模样？”
“一个不再依赖高污染重工业，而是以科技创新为引擎的新汉东。”
林天浩将一份文件推到高育良面前。
“‘汉东未来科技城’的初步构想。我们不建工厂，我们建立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顶尖的科研中心，活跃的风险投资，全球人才的聚集地。”
高育良翻开文件，眼神从最初的随意，慢慢变得专注，最后化为一丝震惊。
这个计划的宏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能成，这将是足以载入汉东历史的政绩，远非李达康那些Gdp数字可以比拟。
“林先生的构想，气魄非凡。”高育良合上文件，努力维持着镇定，“只是，如此庞大的项目，需要的投资，恐怕是天文数字。”
“天浩资本，准备牵头组建财团，第一期投入，两千亿。”
两千亿！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安静的茶室里炸响。
高育良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林先生的条件是什么？”他不再兜圈子。
“我没有条件，只有偏好。”
林天浩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散发出来。
“我喜欢和有远见的领导者合作。这个项目，需要的是顶层设计，需要的是省级层面的战略推动。它不属于某一个市，它属于整个汉东的未来。”
话已至此，再明白不过。
这是为他高育良量身定做的政治资本，是他在与李达康的竞争中，可以一锤定音的王牌。
高育良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先生，是个很好的说客。”
“我只提供选择。棋该怎么下，终究要看执棋的人。”
第二天晚上，林天浩走进了京州市政府的一间临时办公室。
这里刚装修过，空气中还弥漫着油漆味。
李达康没穿外套，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正对着一张巨大的京州地图出神。
“林天浩！你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他的开场白，带着一股Gank（突袭）失败的火气。
林天浩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汉丰原厂区那片巨大的地块上。
“李书记，你看到的是难题，还是机遇？”
李达康眉头紧锁：“机遇？一个要填进去一百二十亿的无底洞？”
“那是我的钱，不是你的。那是入场券。”
林天浩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敲了一下。
“我看到的，是京州主城区核心地段，最后一块完整的处女地。清理干净后，你打算怎么办？再盖一座工厂？”
“招商引资，解决就业……”
“格局小了。”林天浩直接打断他，“你需要的是一个地标，一个能让你在整个华夏都挂得上号的丰碑。”
李达康的火气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勾起的兴趣。
“我准备在清理成本之外，再追加五百亿。把这片废土，建成‘京州金融岛’。”
五百亿！
李达康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摩天大楼，跨国银行总部，国际会展中心。我们不去跟省会争，我们直接对标一线城市。”
林天浩为他描绘的蓝图，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李达康的野心上。
那是纯粹的、闪闪发光的、足以让他平步青云的政绩。
“你的条件。”李达康是个实干家，他直截了当地问。
“速度。我要这个项目成为京州的第一优先。我要你亲自挂帅成立指挥部。一个月内，扫清所有审批障碍。我还要全华夏都独一无二的优惠政策。”
林天浩的眼神锐利。
“我给你造了一枚火箭，李书记。能不能坐上去，看你自己。但这枚火箭的燃料，只为我一个人燃烧。”
这是合作，也是赤裸裸的捆绑。
李达康久久地凝视着地图上的那块地，那里不再是污染源，而是一条通往更高处的金色阶梯。
林天浩转身离开，将选择题留给了这位野心勃勃的市委书记。
车里，他闭上眼。
一个饼，画给了高育良，叫未来。
一个饼，画给了李达康，叫现在。
两个饼，都出自他之手，却又互不兼容。
他们想要吃下去，就必须争，必须抢。
而争抢的结果，就是他们都将被绑上自己的战车。
汉东这盘棋，活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屏幕上亮着三个字。
高育良。
林天浩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任由那执着的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回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