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我们自己来拿。”
高小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梁群立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脸上的微笑职业而标准，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你们这是抢劫！”梁群立的声音有些变形。
高小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梁总，请注意你的用词。这叫商业收购，A方案是友好收购，b方案是……非友好收购。”
“林天浩他想用这种方式吞掉我？做梦！”梁群立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送客！”
高小琴纹丝不动，只是那抹微笑更深了些。“梁总，林先生让我转告您，游戏已经开始了。从我走进这间办公室的这一刻起，您公司在二级市场的股价，每分钟会蒸发掉一个您无法想象的数字。”
她说完，不再看梁群立一眼，转身带着保镖，踩着不变的优雅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梁群立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瘫坐在椅子上。
他立刻抓起电话，拨给自己的操盘手。“股价！现在股价怎么样！”
“梁总！不好了！我们遭到了巨量卖单的狙击！对方的资金……对方的资金是无限的！我们所有的护盘资金都被吃掉了！股价已经跌停了！”
“废物！”梁群立怒吼着摔掉电话。
他输不起。
一旦核心公司的股价崩盘，银行的贷款、股权的质押，会瞬间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能慌，不能慌……”梁群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的目的是收购，那就需要钱。只要自己能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就能在资本市场上跟他们打一场持久战！
他双眼赤红，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
“老李，我手上的那几块商业用地，你不是一直想要吗？现在我卖！市场价九折！”
“王总，城西那个度假村项目，我愿意出让全部股份，只要现金！”
他必须抛售非核心资产，断臂求生，将所有资金回笼到核心公司，守住股价的生命线。
出乎他意料的是，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那些平时斤斤计较的买家，这次却表现得异常爽快，几乎不怎么还价，只要求尽快完成交易，现金到账。
短短半天时间，梁群立就成功出售了价值近二十亿的非核心资产。
一笔笔巨款汇入公司账户，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林天浩，你虽然有钱，但我梁群立在汉东经营几十年，根基也不是你能轻易撼动的！只要守住这一波，我还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山水集团顶层，高小琴的办公室里。
她的助理正一条条地汇报着。
“高总，梁群立名下的‘金海岸度假村’项目，已由我们的1号壳公司‘启航投资’全资收购。”
“高总，城东三块商业用地，已由2号壳公司‘远方置业’拿下。”
“高总，梁群立持有的‘蓝海物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由5号壳公司‘顺风咨询’接手。”
高小琴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汉东市的夜景。
“很好。”
她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梁群立以为的断臂求生，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资产转移。他卖掉的一切，都只是从他的左手，换到了天耀资本的右手。
他用来护盘的钱，实际上是林天浩的钱。
他用自己的资产，换了一笔注定要被股市吞噬的现金。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凌迟。
第二天，梁氏集团的股价开盘即雪崩。
无论梁群立投入多少资金，都会被一股更庞大、更凶猛的卖盘瞬间吞噬，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恶意收购，这是必杀之局！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他死！
“疯子！都是疯子！”梁群立在办公室里咆哮着，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他最后的资金也即将耗尽。
穷途末路之际，他想到了最后一招。
舆论。
他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外来野蛮资本”欺凌的本土企业家，博取同情，给官方施压！
下午三点，梁群立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
他特意没有打理自己，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对着满场的记者，声泪俱下。
“各位媒体朋友，我梁群立，在汉东兢兢业业几十年，为汉东的建设付出了我全部的心血！”
“但是现在，天耀资本，这个外来的庞然大物，正用最野蛮、最无耻的手段，试图摧毁我的一切，摧毁我们汉东人自己的企业！”
“他们不计成本地打压我们的股价，扰乱市场秩序！这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这是掠夺！是对汉东整个营商环境的践踏！”
他声情并茂的控诉，引得闪光灯亮成一片。不少记者已经开始构思“商业巨鳄的血泪悲歌”之类的标题。
然而，就在梁群立的发布会进行到一半时。
对面酒店的国际会议中心，另一场规模更宏大、规格更高的记者会，同时召开。
主角，高小琴。
她依旧是那身职业套装，仪态完美，与梁群立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关于梁氏集团指责天耀资本‘野蛮收购’一事，我在此做出回应。”
高小琴没有多余的废话，她身后的巨大LEd屏幕瞬间亮起。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文件扫描件。
“这是梁氏集团旗下建筑公司近五年的内部账本，其中有超过三十七笔款项，涉嫌偷税漏税，总金额高达九千七百万元。”
屏幕切换。
“这是梁氏集团开发的‘世纪花园’楼盘的钢筋检测报告，多批次钢筋强度不达标，存在严重安全隐患。”
屏幕再次切换。
“这是对梁氏集团一百二十名基层员工的匿名访谈记录，百分之九十的员工表示，公司长期拖欠加班费，并且没有为他们缴纳足额的社保。”
一份份证据，一条条罪状，清晰、完整，无可辩驳。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记者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商业纠纷，这分明是一场公开处刑！
高小琴站在台前，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投向镜头，仿佛在看着屏幕前某个特定的人。
“天耀资本的收购，不是为了摧毁，而是为了重组和优化。”
“我们承诺，收购完成后，将补缴所有税款，对存在质量问题的项目进行全面整改，并补发所有员工的欠薪和社保。”
“我们不是野蛮人，我们是清道夫。为汉东的营商环境，清除垃圾；为所有被梁氏辜负的员工和社会，讨还一个公道。”
话音落定，全场哗然。
舆论，瞬间逆转。
梁群立的悲情控诉，在这些铁证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噗——”
正在通过直播观看的梁群立，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在了面前的屏幕上。
屏幕上，高小琴那张职业而危险的笑脸，被染得一片猩红。
完了。
商业上，他已经完了。
就在这时，林天浩放下了与国际投行经理的通话。
“是的，做空所有与梁氏集团有深度业务往来的上下游公司，我要他所有的外部输血渠道，在今天之内，全部断绝。”
釜底抽薪。
梁群立的办公室里，绝望的气息如同实体般沉重。
他的手机疯狂地响着，一个又一个曾经的“盟友”打来电话，不是质问，就是撇清关系。
股市的K线图，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向下的直线，毫无挣扎。
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他麻木地接起。
电话那头，是银行信贷部冷漠的公式化声音。
“梁群立先生吗？通知您，您在我行质押的梁氏集团股份，已跌破强制平仓线。请您在今天下午五点前，补足保证金，否则，我们将有权对您的全部持仓进行强制平仓处理。”
强制平仓……
这四个字，像四把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了梁群立的神经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旋转，耳边只剩下尖锐的鸣响。
他手中的电话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