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京城沸腾。
镇国大将军沈啸天,平定北境,凯旋归朝!
这一日,朱雀大街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百姓夹道欢呼,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天子率文武百官,亲临承天门楼,以示恩宠。
沈府上下,更是披红挂彩,喜气盈门。沈倾凰身着盛装,与苏姨娘、沈倾莲及一众族人,早早便候在府门外,准备迎接一家之主、国之栋梁的归来。
辰时三刻,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和震天的欢呼!凯旋大军入城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飘扬的、沾染着风霜与血迹的“沈”字帅旗!旗下,一匹神骏的乌骓马昂首阔步,马背上端坐一人,金甲玄袍,身姿挺拔如松,虽面容被头盔遮挡大半,但那熟悉的轮廓、凛然的气势,不是沈啸天又是谁!
“父亲!”沈倾莲已忍不住激动地低呼出声,眼中含泪。苏姨娘也难掩激动,紧紧攥着帕子。
沈倾凰站在最前方,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发热。父亲……终于平安回来了!她所有的冒险、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似乎都值得了。
队伍行至府门前,沈啸天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大军暂停。他翻身下马,动作依旧矫健,但沈倾凰敏锐地注意到,父亲落地时,身形有微不可察的一丝凝滞。
沈啸天大步走向家人,头盔下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沈倾凰脸上微微停顿,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沉稳的:“我回来了。”
“恭迎将军(父亲)凯旋!”众人齐声行礼,喜气洋洋。
沈啸天微微颔首,抬手虚扶:“都起来吧。”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但沈倾凰却隐隐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接下来便是繁琐的迎驾仪式,接圣旨,受封赏,宴请宾客……沈府内外,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然而,在这极致的喧闹与喜庆之下,沈倾凰心中的那丝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始终留意着父亲。父亲应对得体,谈笑风生,与同僚部将把酒言欢,但每每目光与她相接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欣慰,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凝重与忧虑?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父亲在北境经历了什么?
喧嚣直至深夜方渐渐散去。沈啸天以军务劳累为由,婉拒了后续的宴饮,早早回了主院“啸风堂”歇息。
沈倾凰心中牵挂,待宾客散尽,府中稍静后,便带着秋纹,亲自端着参汤,前往啸风堂。
书房内,烛火通明。沈啸天已卸下铠甲,换上一身常服,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身影在灯光下拉得悠长,透着一股难言的寂寥与沉重。
“父亲。”沈倾凰轻声唤道。
沈啸天缓缓转身。卸去戎装的他,眉宇间的杀伐之气淡去,却更显出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他看着女儿,目光柔和了许多,招手让她近前。
“凰儿,过来让爹好好看看。”沈啸天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眉头微蹙,“清减了不少。可是府中事务繁杂,累着了?还是……前些时日,受了委屈?”他话中有话。
沈倾凰心中一酸,摇摇头:“女儿很好,父亲不必挂心。倒是父亲,北境苦寒,征战辛苦,瞧着憔悴了许多。”她将参汤递上,“女儿熬了参汤,父亲用些,安神补气。”
沈啸天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碗中氤氲的热气,沉默良久。书房内一片寂静,只闻烛火噼啪作响。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倾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问道:“凰儿,你老实告诉为父,你前些时日……是否离京南下了?”
沈倾凰心中剧震!父亲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有人告诉了他?
她强自镇定,迎上父亲的目光:“父亲何出此言?女儿一直在府中静养……”
“不必瞒我!”沈啸天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那是一枚寸许长的黑色骨片,边缘光滑,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图案!
正是玄衣人给她的那枚进入葬神山的“鬼巫令”!
“此物,是为父在清理战场时,于一具敌军将领尸身上发现的。一同发现的,还有一封未寄出的密信,信中提及……京城沈氏女,持此令现于苗疆!”沈啸天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女儿,“凰儿,你告诉为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去那凶险之地做什么?这令牌又是从何而来?!”
沈倾凰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她万万没想到,父亲竟会以这种方式得知她的行踪!那令牌……玄衣人给的令牌,怎会出现在北境敌军将领身上?!是巧合?还是……阴谋?!
无数念头在脑中飞转,她该如何解释?说出影月神教?说出星陨之约?说出逆天改命?不!绝不能!那只会让父亲更加担忧,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父亲……”她心念电转,迅速做出决断,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带着七分委屈三分后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女儿……女儿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前些时日,女儿确实遭人暗算,中了奇毒,性命垂危!幸得一位云游高人相助,说唯有西南苗疆一种秘药可解。女儿怕父亲担忧,又恐消息走漏再遭毒手,这才……这才不得不隐瞒行踪,秘密前往求药!这令牌,便是那位高人赠予的信物,用于通过苗疆险阻。女儿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北境敌军手中,许是……许是那高人亦遭不测,信物被敌所得?”
她半真半假,将西南之行归结为“求药解毒”,既解释了离京原因,又将令牌来源推给“云游高人”,暂时圆了过去。至于敌人如何得到令牌,正好可以引导父亲怀疑军中有内奸与外界勾结。
沈啸天看着女儿声泪俱下的模样,尤其是听到“遭人暗算”、“性命垂危”几句,虎目圆睁,杀气迸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害我沈啸天的女儿!”
他扶起沈倾凰,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凝重:“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孤身犯险!苗疆那是何等凶地!若你有何闪失,让为父……”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眼中满是后怕与心疼。
“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让父亲担忧。”沈倾凰顺势依偎在父亲怀中,心中稍安,知道暂时瞒过去了。但她也清楚,此事绝不算完。父亲心中疑窦已生,定会暗中调查。而那枚出现在敌将身上的令牌,更是将苗疆、北境、京城乃至那神秘的“高人”都联系了起来,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父女二人各怀心事,书房内气氛凝重。窗外,月色清冷,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这场看似圆满的凯旋之后,隐藏着更多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