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之中,空气仿佛凝固。谢惊澜那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冰锥,直刺沈倾凰的心口。他果然怀疑了,而且毫不掩饰。
沈倾凰面上血色微褪,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惶与后怕,她微微垂下眼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王爷,前夜……前夜府中确有些动静。倾凰本就浅眠,被喊杀声惊醒,心中惶恐不安,只敢紧锁院门,命丫鬟婆子守住院落,并未敢外出探查。至于王爷书房……”她抬起眼,眼中带着真挚的担忧,“竟有贼人潜入?王爷万金之躯,可有受惊?”
她避重就轻,只承认听到动静,强调自身惶恐,将对书房的关注转为对王爷安危的担忧,姿态放得极低。
谢惊澜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锐利如刀的审视感缓缓收敛,复又变得平静无波。他轻呷一口茶,淡淡道:“些许毛贼,惊扰不到本王。倒是让大小姐受惊了。”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追问那夜之事,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案上的古画。“既然大小姐不识此关隘,那便罢了。”他抬手,指尖拂过画上那苍茫的大漠,“只是觉得此画意境开阔,笔力沉雄,颇有几分……沈大将军镇守边关、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沈大将军?父亲?沈倾凰心中警铃再起。他突然提及父亲是何意?
“王爷过誉了。”她谨慎应答,“家父一介武夫,只知尽忠职守,保境安民,岂敢当此赞誉。”
“尽忠职守,保境安民……”谢惊澜重复着这八个字,语气平淡,却似有深意,“是啊,边关安稳,离不开沈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再次锁住沈倾凰,“只是,边关亦非净土,暗流汹涌。有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小姐以为呢?”
暗箭难防!他是在暗示什么?北境的局势?还是……在警告她?
沈倾凰背脊渗出冷汗,面上却强自镇定:“王爷明鉴。正因如此,才更需朝廷运筹帷幄,王爷这样的栋梁坐镇中枢,方能震慑宵小,使我大周江山永固。”她将话题引向朝廷大局,避开可能的陷阱。
谢惊澜闻言,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几分,他不再看她,而是缓缓卷起案上的画轴。“大小姐见识不凡,心思缜密,不愧是沈将军的千金。”他将画轴递给她,“此画,便赠予大小姐吧。闲暇时观摩,或可聊解对北境的思念之情。”
赠画?沈倾凰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推辞,双手接过:“谢王爷厚赐。”
“好了,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大小姐请自便。”谢惊澜端起茶杯,送客之意明显。
沈倾凰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行礼告退。直到走出水榭,坐上回府的马车,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这才发现内衫已被冷汗浸透。
谢惊澜今日之举,看似只是寻常的品画闲谈,但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他定然已确定那夜潜入书房的人是她,至少是高度怀疑。他没有当场发作,是证据不足?还是……另有图谋?赠这幅意味不明的古画,又是何意?是提醒?是警告?还是……某种她尚未看懂的试探?
她展开那幅古画,仔细端详。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笔力苍劲,确是一幅佳作。但看久了,她隐隐觉得,画中那座关隘的布局,似乎暗合某种阵法,而那轮落日的光晕深处,墨色似乎比周围略重一丝,仿佛……藏着什么。
回到锦绣阁,她立刻屏退左右,将画铺在案上,对着灯光仔细研究。她用指尖轻轻触摸那轮落日,触感并无异常。她沉吟片刻,取来一杯清水,用毛笔蘸取少许,极轻地涂在落日周围。
奇迹发生了!遇水之后,那轮落日中心,竟渐渐显现出几个淡金色的、若隐若现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