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巨响,如同天崩地裂,震得整个京城都在颤抖。不是城门被撞开,而是永定门左侧的一段城墙,在攻城槌持续不断的猛击和漠北士兵疯狂的挖掘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坍塌!碎石砖块混合着守军的残肢断臂,倾泻而下,扬起漫天烟尘!
“城破了!城破了!”
“杀进去!抢钱抢粮抢女人!”
漠北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段近十丈宽的缺口疯狂涌入!
“堵住缺口!死战!”谢惊澜声嘶力竭的怒吼在烟尘中响起,他身先士卒,玄甲已被血染透,剑光如龙,死死挡在缺口最前方!残存的守军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红着眼,嘶吼着迎上去,用血肉之躯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霎时间,缺口处成为最惨烈的绞肉场!刀剑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垂死哀嚎声、疯狂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
“王爷!退吧!守不住了!”亲兵死死护在谢惊澜身边,身上已多处挂彩。
“退?往哪里退?!”谢惊澜一剑劈翻一名冲上来的漠北百夫长,赤红的眼睛扫过身后混乱的京城,“身后就是皇城!就是满城百姓!今日,有死无生!杀——!”
“杀——!”守军被他的气势感染,爆发出最后的血勇,竟暂时将涌进来的漠北先锋压了回去!
但缺口太大,漠北士兵源源不断,守军每分每秒都在锐减!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其他城门的压力骤增,漠北军显然将主攻方向放在了缺口,但其他地方的佯攻同样猛烈,牵制着守军无法支援!
城内,早已乱成一锅粥。溃散的士兵、哭嚎的百姓、趁火打劫的暴徒……秩序彻底崩溃。皇宫方向,火光冲天,哭喊声不绝,显然已有人冲击皇城。
沈府之内,仆役早已逃散大半,只剩下福伯、秋纹等寥寥数人死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人人面如死灰。
“小姐!漠北人快打过来了!我们从密道走吧!”秋纹哭着拉住沈倾凰的手臂。
沈倾凰站在院中,望着永定门方向冲天的火光和烟尘,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漠然。城,终究还是破了。谢惊澜……他还在那里吗?
“走?”她轻轻摇头,声音飘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城破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想起父亲,想起他镇守北境一生的信念。这城,是父亲用命守护的江山的一部分。她若逃了,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小姐!”福伯老泪纵横,“老奴拼了这条命,也护您杀出去!”
“不必了。”沈倾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几位誓死相随的忠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更添悲凉。“福伯,秋纹,你们……从密道走吧。带上细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活下去。”
“不!老奴(奴婢)誓死追随小姐!”福伯和秋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冯七浑身是血,踉跄着冲进院子:“小姐!石磊……石磊他们得手了!烧了漠北后军大半粮草!漠北人阵脚已乱!但……但他们人太多,石磊大哥他们……怕是回不来了!”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虎目含泪。
沈倾凰心脏一抽,闭了闭眼。石磊他们,用生命为这座城,争取了片刻的喘息吗?值得吗?
“冯七,你也走。”她睁开眼,目光决绝,“带福伯和秋纹从密道离开。这是命令!”
“小姐!”
“走!”沈倾凰厉喝,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威严,“难道要我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吗?!”
冯七浑身一震,看着小姐那单薄却挺直如松的身影,重重磕了一个头,拉起痛哭的福伯和秋纹,咬牙向后院密道入口奔去。
院子里,只剩下沈倾凰一人。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漠北士兵粗野的呼喝和百姓临死的惨嚎。她缓缓走到父亲生前最爱的梅树下,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父亲,女儿无能,未能守住您牵挂的江山。但女儿,不会堕了沈家的风骨。
她整理了一下素白的衣裙,从袖中取出那枚新月令牌,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下来。
玄衣人,你说毁掉阵眼可暂缓其势。石磊他们用命制造了混乱。谢惊澜在殊死搏杀。这城,或许还能……再撑一会儿?
但,又如何呢?大势已去。
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这一世,她努力过,挣扎过,终究还是逃不过国破家亡的宿命吗?
也好。黄泉路上,或许能追上父亲的脚步,亲口告诉他:女儿,没有给他丢脸。
脚步声、撞门声、狞笑声已至府外。
沈倾凰闭上眼,等待最后的时刻来临。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而入并未发生。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混乱的厮杀声、惊呼声,以及……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而威严的兽吼?!
怎么回事?沈倾凰猛地睁开眼。
紧接着,一道玄色身影如流星般掠过院墙,重重落在她面前,浑身浴血,气息紊乱,正是谢惊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嘶哑急促:
“不想死,就跟我走!”
不等她反应,他已强拉着她,向后院疾奔!而府门外,那诡异的兽吼和厮杀声,愈发清晰、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