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废弃的祭祀场。只有两人心口处交相辉映的命纹,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勾勒出萧澈剧烈颤抖的轮廓。
谢凛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那双向血契带来的短暂稳定,如同脆弱的冰面,在磁石阵残留的诡异能量和谢凛自身生命力的急速流失下,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萧澈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维系着谢凛生命的细线,正在一根根崩断。通过血契反馈回来的,不再是微弱的生机,而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与虚无,仿佛要将他一起拖入永恒的沉睡。
“不行…不行!谢凛!醒过来!我命令你醒过来!” 萧澈徒劳地拍打着谢凛的脸颊,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他指间的玄铁齿轮戒指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嵌进骨头里,但那点刺痛远不及心口链接处传来的、生命飞速消逝的绝望感。
萧澈(内心独白,如同困兽的哀鸣):不要…不能再失去了…母亲…你也要离开我吗?谢凛…你答应过…你说要江山为聘的…骗子!
巨大的恐慌和连日来的疲惫、伤痛、被背叛的愤怒、得知母亲死因的混乱…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用毒舌和傲慢筑起的堤坝。
一滴滚烫的液体,混杂着雨水和冷汗,从他泛红的眼角滑落,滴在谢凛冰冷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水痕。
那是泪。
是萧澈记忆中,自母亲去世后,就再未曾流过的眼泪。
萧玥(吓得手足无措,带着浓重的鼻音):“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青鸿(别开脸,不忍再看,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墨尘,斗篷下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紧。
萧澈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与傲气的桃花眼,此刻被一种疯狂的、孤注一掷的赤红所取代。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死死锁定在谢凛心口那越来越黯淡的命纹上。
“不够…只是维系不够…”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需要更多…更多的生机…”
一个古老而血腥的词汇闪过他的脑海——“同源血祭”。
那是比之前他想用的“以血饲枢”更加霸道,也更加危险的禁术。记载于母亲遗留的、被列为绝对禁忌的卷宗深处。以施术者的心头精血为引,灵魂为柴,强行燃烧生命本源,为将死之人逆天续命。成功率极低,而施术者…几乎必死无疑。
但萧澈已经顾不上了。
他猛地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甚至不惜引动了那双向血契中属于他自己的本源,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心口那灼灼发光的命纹,狠狠刺下!
“哥!不要!!” 萧玥发出凄厉的尖叫,扑上去想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青鸿(目眦欲裂):“萧澈!住手!”
就在萧澈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心口皮肤的刹那——
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强大的力量瞬间瓦解了他指尖凝聚的能量,让他那自杀式的行为硬生生停滞在半空。
是墨尘。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萧澈身侧,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
墨尘(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你此刻状态行此禁术,十死无生。而他,即便侥幸得一线生机,失去血契另一半的支撑,也活不过三日。你想让他陪你一起魂飞魄散吗,萧澈?”
萧澈挣扎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赤红的眼睛瞪着墨尘:“那你说怎么办?!看着他死吗?!我做不到!墨尘!我做不到!!”
他的声音彻底崩溃,带着泣血的绝望。
墨尘(凝视着他,又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谢凛,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最终缓缓开口):“或许…还有一法。”
萧澈的挣扎瞬间停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墨尘,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墨尘:“但此法,近乎传说,且…九死一生。”
萧澈(没有任何犹豫):“说!”
墨尘:“需入机关城最深处。”
他抬手指向祭祀场尽头那片更加浓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墨尘:“传说,初代巨子以自身血肉与无上机关术融合,化作‘青铜母心’,镇于城核。其蕴含的造化生机,或可重塑命纹,逆转生死。”
机关城最深处!青铜母心!
这几个字带着古老而沉重的分量,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萧澈(喘着粗气,眼神中的疯狂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决绝取代):“怎么去?”
墨尘:“通往最深处的路径早已封存数百年,布满初代机关杀阵,危机四伏。而且…”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萧澈和谢凛心口那两道依旧相连的命纹上。
墨尘:“…需要真正的‘双心同频’之力,方有可能开启最后的门户。你们现在的状态,只是被迫相连,远未达到‘同频’之境。”
双心同频…
不再是简单的生命共享,而是意志、灵魂的共鸣与统一。
萧澈低头,看着怀中谢凛苍白而安静的面容,感受着心口那虽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属于对方的搏动。
前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未知险境。
希望,渺茫如星火。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萧澈(轻轻擦去谢凛脸上自己刚才滴落的泪痕,声音低沉却异常平静):“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