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东南区域,一夜之间变成了整个帝国最热闹、也最诡异的地方。
明面上,巡逻的卫兵增加了三倍,暗地里,皇城司的暗卫如同鬼魅,潜伏在每一个屋顶、每一个巷口,目光如炬,搜寻着任何与“机关”、“鸭子”相关的蛛丝马迹。
而民间,则因为那道“寻鸭封侯”的荒唐旨意,彻底沸腾。无数人翻箱倒柜,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任何能跟“机关小鸭”沾边的东西,甚至有人开始连夜赶制粗糙的仿品,指望能撞上大运。整个东南区,弥漫着一种荒诞的淘金热氛围。
这里是被暗卫重点标记的可疑地点之一。废弃多年,院落破败,蛛网遍布。然而今夜,在最深处一个荒芜的庭院里,却隐隐有微光透出。
几名顶尖暗卫如同壁虎般贴在最高的屋梁上,屏息凝神,盯着下方。
庭院中央,不知被谁摆放了十几个黄澄澄的机关小鸭!它们不再是之前战场上那五只的圆润款式,而是形态各异——有的戴着小小的斗笠,有的背着微缩的行囊,有的甚至翅膀下夹着更微型的“书卷”!
它们排成一个古怪的阵型,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暗卫甲(通过微型传音机关,声音紧绷):“头儿,发现目标!数量…很多!行为…不明!”
暗卫首领(声音冷静):“按兵不动,观察。陛下有令,不得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那十几只机关小鸭,突然同时动了起来!
它们没有逃跑,也没有攻击。
它们开始…跳舞。
是的,跳舞。
圆滚滚的身体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左右摇摆,短小的翅膀扑扇着,戴着斗笠的那只还像模像样地“扭了扭”脖子。动作整齐划一,笨拙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
紧接着,它们齐刷刷地扬起脖子,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带着电子音效的:
“嘎!嘎嘎!嘎——!”
节奏感十足,仿佛在合唱一首无人能懂的鸭子战歌。
梁上的暗卫们看得目瞪口呆,表情管理彻底失控。这场景太过超现实,让他们这些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精锐,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暗卫乙(表情扭曲):“它…它们这是在…干嘛?”
暗卫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可能…在庆祝什么?”
暗卫首领(嘴角抽搐):“…闭嘴,记录!”
鸭子的“歌舞表演”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如同它们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同时停下。所有小鸭齐刷刷地转向皇宫的方向,豆大的眼睛红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噗噗噗”几声轻响,集体喷出浓郁的白色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待烟雾被寒风吹散,庭院中央,已然鸭去地空。
只留下地上,用某种荧光粉末画出的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鸭子头像。
以及头像旁边,一行同样荧光闪烁的小字:
“找鸭?眼瞎?”
青鸿带着最新情报,几乎是冲进书房的。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就将记录着废弃织造局诡异一幕的密报,呈到了谢凛面前。
谢凛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他快速浏览着密报上的文字描述和附带的简易图画(暗卫画工有限,那鸭子头像画得极其抽象)。
当看到“找鸭?眼瞎?”四个字时,他猛地攥紧了密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确认!
这语气!这行事风格!这嚣张又欠揍的调调!
除了萧澈,还能有谁?!
谢凛(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凌晨书房里显得格外瘆人):“…好,好得很…萧明远…你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彻底激发了狩猎本能的豹子。
谢凛(对青鸿,语速极快):“他这是在嘲笑朕!嘲笑朕的眼线无能,找不到他真正的藏身之处!”
谢凛(猛地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画着鸭子头像和字的纸):“但他暴露了更多!他能一次性操控十几只形态各异的机关鸭,说明他的工坊规模不小,能量供应充足!他选择在废弃织造局,那里地下有废弃的水力驱动管道…他很可能利用了这些现成的设施!”
谢凛(指尖点在那行字上):“‘眼瞎’…他是在指责朕…没有看懂他之前的提示?之前的…”
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转身,从那个樟木匣子里,再次拿出了那叠泛黄的画稿。他一张张飞快地翻看着,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悲伤和怀念,而是变成了锐利的审视和分析。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张画上——那是小谢凛在庭院练剑的画。
画的背景,是庭院的一角,角落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通风口的结构。那个结构…
谢凛立刻扑到皇都地图前,手指在东南区域快速移动,最终定格在另一个被标记的地点——前朝废弃的天文台。那天文台的地下结构图显示,有一个古老的通风系统,其入口的造型,与画中那个不起眼的结构,有八成相似!
谢凛(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原来…线索早就给了朕…”
谢凛(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他把答案…藏在了十年前…哈哈哈哈!萧澈!你真是个…天才的混蛋!”
青鸿在一旁看着谢凛如同着魔般的行为,听着他那些颠三倒四的分析,只觉得后背发凉。陛下这已经不是疯了,这简直是…在跟一个“幽灵”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密语交流!
谢凛(笑声戛然而止,眼神恢复冰冷,但那份偏执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青鸿!”
青鸿:“臣在!”
谢凛:“撤掉废弃织造局附近所有明暗哨。”
青鸿(一愣):“陛下?”
谢凛:“他这是在调虎离山,或者说…是在清理棋盘。朕如他所愿。”
谢凛(目光投向窗外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个隐藏起来的人):“把所有人手,秘密部署到废弃天文台周围三里之外。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更不准靠近!”
青鸿(虽然不明所以,但凛然应命):“是!”
谢凛(走回书案,提笔,再次写下两个字,装入铜管):“把这个,还是用老办法…不,这次,直接射到天文台最高的那根断柱上。”
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
朕,找到你了。
萧澈通过散布在外的其他机关鸟,看到了暗卫如同潮水般从织造局撤离,也看到了谢凛那近乎神速的“阅读理解”和精准的目标锁定。
他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光幕上代表谢凛力量的标记点迅速向天文台外围收缩、布控,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萧澈(内心oS,挑了挑眉):“…啧,反应还挺快。看来那些老画没白画。”
他并没有因为藏身之处可能暴露而惊慌,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就在这时,工坊顶部的传讯符阵发出一声轻响,一道微光闪过,一枚细小的铜管被精准地传送了进来,掉在控制台上。
萧澈拿起铜管,抽出纸条。
上面依旧是谢凛那凌厉的笔迹,但这次,不再是命令式的“等着”。
只有两个字:
“开门。”
萧澈看着这两个字,仿佛能看到谢凛站在天文台废墟上,用那种势在必得、又带着点不耐烦的眼神,盯着他藏身之处的入口。
他沉默了片刻。
工坊内,只有能量核心稳定运行的嗡嗡声。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死亡”与“疯批”,似乎都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去碰那些攻击性或防御性的机关按钮。
而是按下了控制台侧面,一个最不起眼的、标识着“主入口通道”的绿色符文。
“嗡——”
一声低沉的震动从头顶传来。
通往地面、被重重机关和伪装封锁的主入口,那扇厚重的、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的青铜门,在内部机括的驱动下,缓缓地…向上升起。
门外,是冬日清晨熹微的晨光,以及…
那个站在光里,身影被拉得长长的,看不清表情,却带着一身凛冽寒气和无边压迫感的…
谢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