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旁,水声潺潺,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追杀。李崇靠坐在一块青石上,他的护卫警惕地守在四周。萧澈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着膝盖,谢凛则静立一旁,目光沉静地看着李崇。
萧澈(率先打破沉默):“李老头,别磨蹭了!到底怎么回事?谁要动你?我爹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崇深吸一口气,整理着思绪,缓缓开口:
李崇(声音带着疲惫与一丝后怕):“此事…说来话长。一切始于先帝晚年。那时,陛下性情大变,愈发沉迷于长生之术与机关秘法,疏于朝政。朝中大小事务,多由…由萧丞相与国师共同决断。”
他提到“国师”时,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与恐惧。
谢凛(捕捉到他的情绪,开口问道,声音平稳):“国师…是何人?”
李崇(摇头):“无人知其来历。他仿佛凭空出现,深得先帝信任,赐号‘玄玑真人’。此人终日以面具示人,手段…诡谲莫测。先帝驾崩前后,许多反对他的老臣,都陆续‘病故’或‘意外’身亡。”
萧澈(皱眉):“所以你是查到了什么,才被灭口?”
李崇(点头):“老夫暗中调查多年,发现那些逝去的老臣,或多或少都曾对国师或丞相的某些决策提出过异议。而且,先帝驾崩那夜,宫中的记录…有被篡改的痕迹。有人…隐瞒了先帝真正的遗言!”
他看向谢凛,目光复杂。
李崇:“殿下…老臣怀疑,先帝当年想传位之人,并非如今的陛下,而是…您。”
这话如同惊雷,虽然谢凛早已从遗诏中得知自己的身份,但从李崇这位三朝老臣口中得到侧面证实,依旧让他心神震动。萧澈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锐利起来。
李崇(继续道):“老夫手中掌握了一些证据,指向国师与萧丞相…可能联手操纵了当年的宫变,矫诏篡位!老夫本想联络几位信得过的同僚,联名上奏,谁知消息走漏,招来杀身之祸!那些黑衣杀手,训练有素,手段狠辣,不像普通势力,倒像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李崇:“像是皇室禁军中,一支只听命于国师的秘密部队——‘暗羽卫’。”
萧澈(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放屁!我爹…我爹他怎么可能…”
他无法相信,那个在他记忆中虽然严厉、却始终以家族和朝廷为重的父亲,会做出勾结外人、篡改遗诏、甚至谋害忠良的事情!
谢凛(按住萧澈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目光却始终锁定李崇):“李尚书,你所言的证据,现在何处?”
李崇(苦涩地摇头):“大部分已被毁。但关键的一部分…老夫已交由一位绝对可靠之人保管。若老夫遭遇不测,他自会设法公之于众。”
他看向萧澈,眼神带着一丝恳求。
李崇:“萧贤侄,老夫知道你不愿相信。但…请你仔细回想,萧丞相近年来的行为,是否与以往大有不同?是否…更加莫测,甚至…有些时候,不似他本人?”
萧澈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想起父亲近年来确实越发深沉,偶尔眼神会变得极其陌生冰冷,对机关术的厌恶与恐惧也达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这些细节,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谢凛(感受到萧澈内心的剧烈震荡通过命纹,沉声道):“国师…他现在何处?”
李崇:“不知。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可以肯定,他与萧丞相联系密切。而且…他似乎对机关城,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国师,以及…可能与国师合作的萧衍。先帝的醒悟,宫变的真相,命纹的束缚,机关城的秘密…一切都与这两个人脱不开干系。
萧澈(沉默良久,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李老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李崇(叹了口气):“京城是回不去了。老夫只能设法联系旧部,暂且隐匿,再图后计。”
萧澈(看向谢凛):“你怎么说?”
谢凛(目光扫过李崇和他的护卫):“李尚书目标太大,与我们同行,只会将追兵引向机关城,于他于我们,都更加危险。”
他顿了顿,看向萧澈。
谢凛:“我们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藏身之处,并通知青羽,设法接应他们与萧玥汇合。”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萧澈(点头):“行!就这么办!”
他迅速从机关袋里掏出纸笔(天知道他那袋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画了一张简易地图,标出了一个隐蔽的山洞位置。
萧澈(将地图塞给李崇):“去这里!里面有我以前存放的一些应急物资。我们会通知墨家的人去接应你们。”
李崇(接过地图,感激地):“多谢萧贤侄!多谢…殿下!”
他郑重地向两人行礼。
安排妥当,萧澈和谢凛不再停留,立刻动身,继续朝着机关城的方向前进。与李崇的相遇,如同撕开了笼罩在真相之上的厚重帷幕的一角,露出了其后更加深邃和危险的黑暗。
密林之中,两人沉默地疾行。命纹的连接让彼此沉重的心情无所遁形。
萧澈(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谢凛。”
谢凛(侧头看他):“嗯?”
萧澈:“如果…如果老头子真的…”
他说不下去,拳头紧紧攥起。
谢凛(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目光平静却坚定):“萧澈,无论萧丞相做了什么,那是他的选择。而你,是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谢凛:“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是揭开真相,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萧澈(与他对视,看着他眼中映出的、自己有些狼狈却倔强的影子,深吸一口气,重重砸了一下旁边的树干):“…妈的!走!”
他不再犹豫,转身继续前行,步伐更加坚定。谢凛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处,某种情绪如同破冰的春水,悄然流动。
萧澈(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恶声恶气地):“喂!刚才…谢谢了啊。”
指的是谢凛推开他,自己挡下攻击的事。
谢凛(微微挑眉):“谢什么?怕你死了没人赔我江山?”
萧澈(被他噎住,随即怒道):“滚!老子说的是你受伤那一下!”
谢凛(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哦。那你打算怎么谢?”
萧澈(梗着脖子):“…等从机关城出来,老子请你喝酒!最烈的那种!”
谢凛(低笑):“好。”
简单的对话,却驱散了些许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前路依旧危机四伏,迷雾重重,但并肩而行的两人,心中的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机关城的轮廓,在远山的剪影中,已经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