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江蕙英看见他手上的汽油味,心疼地说:“你这是何苦?跟王处长服个软,说不定他就批了。”于晖坐在煤炉旁,看着父亲的笔记本:“我爸当年当乘警,宁愿自己加班,也不跟违规的人妥协——我要是服软,就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那些等着修水管的老职工。”
就在改造快完工时,王处长突然带着两个科员来检查:“于科长,你们用的铜接头是旧的,有没有‘安全隐患’?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于晖拿出父亲笔记本里的“旧铜接头检测记录”(上面写着“1977年铜接头材质达标,打磨后可继续使用”),又找了老列车长张启山(他懂机械)来作证:“这些铜接头比现在的质量还好,只要打磨干净,没问题。”
王处长没找到把柄,脸色很难看,临走时说:“于科长,你倒是会找‘靠山’。”于晖没接话——他知道,王处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在铁路上的日子,只会更难。
改造完工那天,8号楼的职工们凑钱买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实干为民,心系职工”,送到后勤科。于晖把锦旗挂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老黄路过看到,眼神复杂——他其实也想帮于晖,只是怕丢了工作,只能默默看着。
江蕙英的冬装布料,本该上周到哈尔滨,可直到这周,货运站还没消息。她去货运站问,站长说“上海来的货被大雨泡了,正在清点,有问题的要退回”——江蕙英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着去仓库。
仓库里,十几包布料堆在角落,外面的麻袋都湿透了,拆开一看,里面的的确良布料不仅褪色,还布满了霉点,根本没法用。“这不是我订的货!”江蕙英急得快哭了——她订的是一级的确良,现在送来的全是次品,电机厂还等着用,要是交不了货,不仅要赔违约金,还会坏了名声。
她赶紧给上海老吴打电话,可老吴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后来才知道,老吴的合伙人卷了货款跑了,留下的全是仓库里积压的次品布,老吴自己也被气得住院了。江蕙英拿着次品布,坐在货运站的台阶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手里只有200元现金,要是赔了违约金,不仅生意做不下去,连小院的房租都交不起。
更糟的是,国营“哈尔滨纺织品商店”的刘梅听说后,到处造谣:“江蕙英为了省钱,故意进次品布,想骗电机厂的钱。”电机厂工会主席找江蕙英,脸色很难看:“江同志,我们已经跟职工说好了,下个月发冬装,要是布料有问题,你得赔我们500元违约金。”
江蕙英咬着牙说:“主席,给我三天时间,我肯定能找到合格的布料,要是找不到,我赔违约金。”她想起上海还有个远房舅舅,在上海第三纺织厂当仓库管理员,赶紧去邮局拍加急电报:“急需1000丈一级的确良,能否帮忙调货?”
这三天,江蕙英跑遍了哈尔滨的纺织品市场,可一级的确良都是“计划内”物资,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小敏家里也出事了——小敏的父亲在纺织厂下岗,家里没了收入,小敏哭着问江蕙英:“江姐,我能不能预支两个月工资,给我爸看病?”江蕙英把身上仅剩的50元给了小敏:“你先拿去用,工资的事以后再说。”
第三天下午,舅舅的回电终于到了:“能调1000丈一级的确良,运费到付,5天内到货。”江蕙英松了口气,可运费要200元,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她去银行找之前的柜员,软磨硬泡,终于借到了200元“应急贷款”(要拿小院的房租做抵押)。
布料到货那天,江蕙英亲自去货运站接货,拆开一包检查,是合格的一级的确良,她抱着布料,坐在地上哭了——这些天的委屈、焦虑,在这一刻全释放了。电机厂工会主席看到布料,终于笑了:“江同志,你真是个实在人,以后我们厂的布料,都从你这儿订。”
可刘梅还没罢休,她去工商局举报江蕙英“无证经营”——江蕙英赶紧拿出个体户执照,工商局的人看了,说“手续齐全,没问题”,刘梅只能灰溜溜地走了。江蕙英看着刘梅的背影,心里明白,做生意就像走钢丝,随时都可能摔下来,她必须更小心。
老周的儿子周磊,江明帮他找了个“个体户看摊”的工作,在江蕙英的朋友开的杂货铺,月薪30元。可周磊根本不踏实干,每天迟到早退,还偷偷拿铺里的香烟和肥皂,老板忍无可忍,把他开除了。
老周不仅不怪儿子,还来找江明:“小江,你是不是故意找个不好的工作刁难我儿子?我儿子是干部家庭出身,怎么能去看摊?”江明拿出周磊偷东西的证据,老周却耍赖:“小孩子不懂事,你就不能多担待点?你要是不帮我儿子找个国营单位的工作,我就跟信访局的李科长说你‘工作不认真’。”
江明没理他——他知道,跟老周这种人,多说无益。可没过几天,信访局的李科长就找江明:“小江,你整理的上访记录里,有几页不见了,是不是你弄丢了?要是找不回来,试用期就不合格。”江明知道,这是老周在报复,但他没抱怨,只是重新整理了一遍,熬了两个通宵,终于补全了记录。
张奶奶的低保也出了问题——她儿子在外地当兵,按规定能领“军属低保”,可派出所的办事员说“户籍证明不全,不能办”。于晖帮张奶奶跑了三趟派出所,办事员要么说“领导不在”,要么说“材料要重新填”,最后于晖没办法,找了老列车长张启山(他认识派出所的老所长),才把低保办下来。
张奶奶拿着低保金(每月15元),拉着于晖的手哭:“于科长,要不是你,我这老婆子连饭都吃不上——现在办事太难了,没有熟人,啥都办不成。”
于晖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现在的人办事,有时候也需要“找关系”,虽然时代变了,但有些“潜规则”,却一直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