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府衙的门槛前,信使的马蹄印还沾着戈壁的黄沙,而府衙外的广场上,已聚起黑压压的人群。晨光里,苏大娘举着“留经略使”的木牌,木牌上的字迹是学堂先生连夜写的,还带着墨香;木巴领着羌民捧着哈达,哈达上绣着汉羌双语的“秦州离不开你”;周毅的老兵们列着队,枪杆上挂着百姓联名的请愿书,红手印密密麻麻盖满了整卷布帛。
府衙内,沈清晏将京旨轻轻放在桌案上,指尖划过“即刻回京”四字,目光落在窗外的请愿人群上,喉间发紧。赵珩站在她身侧,银灰铠甲的甲片蹭着桌角,声音低沉:“我已写好奏折,愿以瑞王爵位担保,留在此地完成新政推广。”他拿起桌上的请愿书草稿,“只是这折子,需你我共同署名才有力。”
晚晴端来的热茶早已凉透,她看着自家小姐泛红的眼眶,轻声说:“小姐,刚才阿木带着学堂的孩子来了,他们把自己画的‘秦州全家福’贴在府衙门上,说要让汴京来的大人看看。”沈清晏走到窗边,果然看见门板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画,画里汉羌孩童手拉手,她和赵珩站在中间,头顶是圆圆的太阳。
信使站在廊下,看着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军屯的士兵扛着锄头赶来,西域商人举着“商道靠经略”的幌子,连之前投降的西夏兵都远远站着,眼里满是期盼。他低声对随从说:“我走南闯北,从没见过这样的军民同心,这秦州,真离不开他们。”
“清晏,不能再等了。”赵珩将奏折推到沈清晏面前,“陛下虽有召回之意,但最看重民心。这封奏折附上十万军民的请愿书,陛下必会动容。”他握着笔杆递到她手边,“我们一起写,一起守。”
沈清晏接过笔,墨汁滴在奏折上,晕开小小的黑点,像她此刻的心情——既念朝廷恩义,更念秦州百姓。“可抗旨是大罪。”她轻声说,“你是瑞王,我是外臣,陛下若动怒……”
“百姓的安稳比爵位重要。”赵珩打断她,指尖点着奏折上的“秦州新政成效”,“你看,军屯粮储够西北三年之用,互市税收填补了边军军饷,流民安居乐业,汉羌无再斗之事——这些,比回京当闲王有意义。”
正说着,周毅掀帘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露水:“经略使,大将军,百姓们要闯进来了!苏大娘说,要是您二位真要走,她就带着流民去守黑风口,让朝廷看看秦州百姓的骨气!”话音刚落,就听见府衙外传来整齐的呼喊:“沈经略使留步!瑞王殿下留步!”
沈清晏和赵珩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府衙门口。广场上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苏大娘拄着拐杖上前,将一双布鞋递到沈清晏面前:“这是我和流民妇女连夜做的,鞋底纳了三十层布,耐穿。您要是走了,谁还管我们这些苦命人?”
木巴跟着上前,将羌民的图腾玉佩放在赵珩手心:“这是羌地的护身符,当年我阿爸传给我的。您守着我们的牧场,我们就守着您。要是汴京来的人逼您走,羌兵的弯刀第一个不答应!”
赵珩举起玉佩,高声对众人说:“乡亲们,我和清晏绝不会丢下秦州!我已写好奏折,向陛下说明情况,若陛下不准,我就亲自回汴京,跪在宫门外求他恩准!”沈清晏也举起手中的新政台账:“这账本上的每一笔收成,都是大家的心血,我会让陛下知道,秦州的新政不能断,秦州的百姓不能离!”
信使站在一旁,动容地走上前:“沈经略使,瑞王殿下,我愿为你们递折。”他接过沾着红手印的请愿书,“我会把秦州的景象一一写在附信里,让陛下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边地安稳’。”
三日后,信使带着奏折和请愿书启程,沈清晏和赵珩亲自送他到城外。戈壁的风里,赵珩忽然握住沈清晏的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陪你。你若要回汴京,我就请旨让你管西北漕运,照样能推新政;你若想留下,我就陪你守到最后。”
沈清晏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笑了:“还记得你说要带我看羌地的星空吗?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去月牙河谷。”远处,学堂的孩子们唱起了新学的歌谣,汉羌双语的歌词混在一起,唱的是“秦州是我家,汉羌是一家”。
信使走后的第七天,汴京的快马再次赶到,这次带来的不仅有圣旨,还有陛下赏赐的“西北安边”牌匾。信使高声宣读:“准沈清晏、赵珩留任西北,赐黄金千两,助其推广新政。”但他附在赵珩耳边说:“陛下有密令,让您二位留意西域的大食商人——他们似与西夏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