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清指间还残留着音乐盒的冰凉触感,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廊下阴影尚在,九曲鬼音并未停歇,
《弱水三千》的余韵如一层透明的薄纱,
仍笼罩着他周身三尺之地——弹幕正疯狂滚动:
“别关!主播别关!我就靠这bGm壮胆了!”
“哈哈哈,刚才磕头鬼碎掉时主播那茫然表情我笑死”
“镜头拉近点!左边厢房门口!
白衣小姐姐!我宣布这是我新老婆!”
“楼上醒醒,那是主播的吧?
清冷破碎感绝了…旁边叉腰的也好有韵味!”
“歪!窗边阴影里穿红裙那个女鬼姐姐看我!
病娇疯批美人我的菜!”
“刚才吓哭那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呢?镜头扫一扫啊!”
“你们是来看灵异还是来选美的?……不过女鬼确实可以(狗头)”
东方泽清嘴角抽了抽,指尖一划,
音乐盒流淌的旋律陡然扩大,清泉般的歌声裹着梨花香,
彻底漫过林修清三人的厢房门槛。
晚棠猩红的眸子在音波触及的刹那猛地一缩,
周身翻涌的戾气被强行压回,
芸姑捏着符钱的手也松了力道。
“暂时清净了。”
东方泽清踏入房门,目光扫过众人,
“但此地不宜久留。鬼磕头虽碎,怨气源头未绝。
能引动九只半步禁忌顶级的鬼物同时叩门,
这民宿附近……怕是还有着极凶的东西。”
弹幕瞬间炸开:
“源头?还有大的?”
“主播快跑啊!愣着干嘛!”
“等等!镜头往下!地上那滩水是不是在动?!”
芸姑也是察觉到了。
脸色凝重,踢了踢墙角渗入的一滩黑水,
水面竟诡异地荡开一圈涟漪倒映出的却不是众人身影,
而是一张模糊扭曲、似笑非哭的佛脸!
她倒抽一口冷气:“‘地涌黑泉,倒映邪佛’……是佛僵地!”
“佛僵?”林修清蹙眉。
“山西古地的禁忌传闻,”
芸姑语速极快,眼中带着罕见的惊悸,
“有些荒废的古庙,看着香火断绝,实则成了‘养佛尸’的凶穴!
高僧圆寂,若心怀滔天怨念或被人以邪法炮制,
肉身虽成‘佛’(指肉身佛),魂魄却堕为‘僵’!
佛身僵魂,半慈半凶,白日受香火似圣僧,
夜里啖血肉如恶鬼!
更可怕的是……”
她声音压低,
“它们会‘点化’活人——剥其皮肉,抽其脊骨,填入香灰符咒,
活生生做成新的‘肉身佛’,凑那‘千佛灵山’的劫数!”
仿佛印证她的话,九曲鬼音袅袅的尾韵中,
突兀地插入一串木鱼敲击声——笃、笃、笃!
声音空洞呆板,毫无禅意,反透着死气。
东方泽清脸色一变,音乐盒上的符文急速流转,
播放的旋律竟被强行扭曲,
一个沙哑老迈的诵经声压过歌声,
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也炸翻了弹幕:
“佛骂作死尸,乘尸渡大海。大海元无水,死尸非是船……”
“卧槽这念经声哪来的?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歌词变了!是唐代庞蕴的诗偈! 这语境毛骨悚然啊!”
“主播你的盒子被入侵了?!”
“走!”
东方泽清猛地合上音乐盒,隔绝了那诡异的诵经,但众人心头已蒙上浓重阴影。
借着将明的天光,一行人仓促离开民宿,准备远离此地,朝着更深的山坳遁去。
山路崎岖,大概又走了一天的路。
日薄西山时,一座古寺的轮廓出现在荒草丛生的山腰。
寺墙倾颓,门匾斜挂,隐约可见“伽蓝寺”三字,
字迹被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
寺内无灯,
唯有正殿透出一点摇曳昏黄的烛光,
在浓重的山雾中如鬼眼闪烁。
“山雨欲来,无处可宿,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期盼此地没有佛僵……
只能借这佛殿暂避了。”
芸姑神情紧绷,手中墨斗线已悄然缠上腕间。
殿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
一个枯瘦的老僧提着灯笼,
面皮干瘪如核桃,眼珠浑浊,
却死死钉在众人脸上,
尤其在林修清和晚棠身上停留良久,
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诸位施主,可是迷途?
请进。
空屋子还有一间,就在……肉身殿旁。”
“肉身殿?”东方泽清指尖已按在音乐盒的符文上。
“本寺有幸,供奉着‘定光古佛’真身。”
老僧语调平板,引着众人穿过阴森的回廊。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线香,
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
类似腌菜坛底微酸腐败的气息。
廊柱阴影深处,似乎有无数道视线黏在背上。
弹幕疯狂预警:
“这老和尚眼神不对!像看货物!”
“肉身殿?山西绵山肉身佛最多! 主播小心!”
“主播快看右边偏殿的窗纸!那影子……是不是在动?!”
偏殿窗纸上,赫然映出一个盘坐的人形剪影!
影子脖颈极不自然地扭曲着,头颅低垂,
以缓慢而僵硬的频率,
一下,一下,朝着众人方向……磕头!
“唔!”柳莺莺吓得捂住嘴。
晚棠红衣无风自动,却被林修清按住。
芸姑瞳孔骤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夜佛叩首,大凶临头’……这就是佛僵!”
老僧恍若未闻,推开一扇紧邻正殿的厢房门:
“今夜好生安歇。”
门关上的刹那,
他浑浊的眼珠在阴影里闪过一丝非人的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