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由水流自然形成的字迹,稳固地停留在那里,
任凭周围浪涛翻滚,它自岿然不动,透着一股冰冷而诡异的意志。
“啊——!”
小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捂住了嘴。
老张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
船老大停止磕头,抬起头看到那个“人”字,
脸上的哀求瞬间化为彻底的绝望和恐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莺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靠近东方泽清。
东方泽清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个“人”字,
袖中的九曲鬼音似乎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
“船、船家……这、这是……什么意思?”
老张颤巍巍地,用尽全身力气问道。
船老大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转过头,目光缓缓扫过船上几人,
最终,那绝望而带着一丝疯狂求生欲的眼神,
不由自主地、飘忽地落在了柳莺莺身上,
以及东方泽清背后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身上。
“意思……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船老大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河神……‘那位’……不要香火……它……它要一个人!”
“要一个人?”
小李失声重复,随即顺着船老大的目光,
也看向了柳莺莺和东方泽清背上的“妹妹”。
生死关头,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同情和道义。
“兄、兄弟!”
小李猛地抓住东方泽清的胳膊,眼神狂热而恐惧,
“你听到了!河神要人!要一个人!我们……我们不能全都死在这里啊!”
老张也挣扎着爬过来,脸上满是挣扎,
但求生的欲望最终占了上风,他喘着粗气道:
“是啊……小兄弟……你妹妹……你妹妹反正已经病成那样了……
城里大夫也不一定能看好……为了、为了我们一船人的性命……
你就……你就把她……交给河神吧!
说不定、说不定河神老爷一高兴,还能治好她的病呢!”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放屁!”
东方泽清闻言,一直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难见的爆了句粗口。
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染上薄红,眼神凌厉如电,猛地甩开小李的手,
“谁敢动我‘妹妹’?!我看谁敢!”
他周身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劲荡开,让小李和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竟不敢直视。
船老大也跪在地上,哀声道:
“小爷!算我求你了!这是黄河的规矩!
被‘那位’盯上了,不给‘人’,咱们谁都活不了!
你行行好!救救大家吧!”
就在东方泽清剑眉倒竖,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住背后之人时,
一股清雅的冷香,如同破开淤泥的幽兰,悄然钻入他的鼻息。
随即,一道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女子声音,
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和沙哑,
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气息温热,呵气如兰:
“东方……谢谢你,别动怒……”
东方泽清浑身猛地一僵!
这声音……是直接响在他耳边的!除了他,似乎无人听见!
那香风愈发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只听那声音继续低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把我放下去吧,没事的。这些人,总还是要救的。
至于这不懂规矩、乱要‘祭品’的所谓‘河神’嘛……”
声音顿了顿,语气依旧轻柔,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淡漠与傲然。
“……我顺手处理了便是。”
东方泽清只觉得那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瞬间从耳根蔓延至颈侧,甚至脸颊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心跳竟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一直沉寂无声、被他小心翼翼背负了一路的“躯体”,
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隔着衣物,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活生生的暖意?
他猛地反应过来——林修清!她醒了?!
而且……她说什么?把她放下去?处理河神?
还有,林小姐不是诡异吗?怎么突然就能感受到活人的体温了?
东方泽清僵在原地,脸上的怒容还未完全消散,
却又混入了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那耳畔低语莫名撩动的窘迫。
林修清这种面貌,让他一时陷入了些许恍惚。
他背着的,可不是一位需要保护的弱质女流,
而是一个……能够轻描淡写说出要处理诡异“河神”这种话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