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京城,太阳刚爬过城墙,“茅大师夜擒狐妖余孽” 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从东市传到西坊。茶馆里的说书人拍着醒木,把毛小川夸得神乎其神 —— 说他剑劈妖狐时金光护体,引天雷时鬼神皆惊,连巡夜的禁军都成了他的 “护法”。百姓们提着糕点往公主府跑,门槛都快被踏平,只盼能求张护身符,见一眼这位 “少年英侠”。
可公主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正厅里烛火明明灭灭,静澜坐在首位,指尖捏着枚玉佩,眉头拧成个疙瘩:“昨夜刚出了妖患,父王今日就急着宣我们入宫,说要议传位的事,这太反常了。”
乌桓烈站在窗边,望着宫城的方向,指节叩着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反常才好。” 他侧过身,眼底翻涌着势在必得的光,“我早已让人把北戎铁骑埋伏在京郊密林,只要宫门一开,便是我们的机会。”
毛小川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溅在袖口上。他这才恍然大悟 —— 原来乌桓烈带大军潜入京城,静澜暗中布下人手,根本不是为了 “讨公道”,而是要反了这大雍!
“可……”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乌桓烈凌厉的目光扫了回来。
“毛小川,” 静澜看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我与王爷的救命恩人,今日之事,不必你插手,只需安分待在府中即可。”
毛小川捏紧了茶杯,指尖泛白。他想起初见静澜时,她虽清冷却带着悲悯,想起她为北戎百姓求药时的恳切,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谋划宫变的女子,与那位 “大义和亲” 的公主重合。纵然大雍负了她,可联合外邦侵犯故国…… 这与那些祸国的奸佞,又有何异?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铺开的画纸上,苏翎芊的侧影才画了一半。少年望着画中清冷的眉眼,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提笔在空白处胡乱涂画,却怎么也画不出师傅那般通透的眼神。
“在想什么?”
苏翎芊的声音突然响起,毛小川手忙脚乱地把画纸往砚台底下塞,脸颊通红:“没、没想什么…… 师傅,您怎么来了?”
苏翎芊没看他藏画的小动作,径直走到桌前,将一张宫城舆图铺开:“今日随我入宫。”
“入宫?” 毛小川抬头,眼里满是抗拒,“可是公主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翎芊打断他,指尖点在舆图上的养心殿,“乌桓烈野心勃勃,这宫变避无可避。但我们入宫,是护该护的人。”
宫道上空荡荡的,连风都带着股死寂的味道。毛小川跟着苏翎芊穿过朱红宫墙,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 —— 往日里三步一岗的侍卫不见了踪影,只有几盏宫灯在廊下孤零零地晃着,投下扭曲的影子。
“师傅,这里太静了。” 毛小川压低声音,掌心沁出冷汗。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邪气,比狐狸窝里的气息更重、更阴冷。
苏翎芊点头,指尖凝起灵力:“小心些,邪气聚在养心殿方向。”
两人悄然靠近养心殿,殿外果然只守着两个侍卫,穿着北戎服饰,腰间却别着大雍的腰牌,眼神呆滞得像木偶。没等对方拔刀,苏翎芊指尖弹出两道金光,正中两人眉心,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是被下了傀儡术。” 苏翎芊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还有气,只是魂魄被锁了。”
毛小川刚要说话,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
内殿的邪气几乎凝成了黑雾,龙椅上的萧衡脸色青紫,一个女子正掐着他的脖子,指甲泛着青黑,赫然是二公主静柔!她的脸一半妖媚一半狰狞,下颌的黑纹已蔓延到耳后,眼里翻涌着非人的红光,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琉璃:“传位!快传位给十皇子!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楚怀英握着剑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显然投鼠忌器;静澜站在另一侧,脸色发白,看着静柔的眼神里有震惊也有不忍;乌桓烈则站在殿中,脸色阴沉 —— 这显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而被静柔点名的十皇子萧云,正呆呆地站在角落,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像个提线木偶。
“是玄幽的邪术。” 苏翎芊低声道,“静柔被邪气彻底吞噬了,萧云也成了傀儡。”
话音刚落,静柔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锁定了门口的师徒二人:“又是你们这些碍眼的道士!” 她突然松开萧衡,身形如鬼魅般扑来,指尖带着黑雾直取苏翎芊面门。
“小川,声东击西!” 苏翎芊喊道,桃木剑出鞘,金光逼退黑雾。
毛小川立刻会意,摸出引雷符往空中一抛:“妖孽看招!” 雷光劈下,虽没伤到静柔,却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找死!” 静柔怒吼一声,转身扑向毛小川。就在这瞬间,楚怀英动了!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到龙椅旁,一把将萧衡拉到身后,长剑出鞘,直指静柔后心。
“就是现在!” 苏翎芊喊道,指尖弹出数张镇邪符,结成一张金网,朝着静柔罩去。
静柔被前后夹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周身黑雾暴涨,竟震开了金网。她知道讨不到好,转身撞破窗户,化作一道黑影逃向殿外。
“追!” 苏翎芊率先追了出去,毛小川紧随其后。
殿内只剩下萧衡的喘息声、楚怀英的护驾声,还有静澜复杂的目光。乌桓烈望着窗外飞逝的黑影,又看了看龙椅上惊魂未定的萧衡,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 计划虽乱,却未必不是机会。
而追出殿外的师徒二人,早已锁定了静柔的踪迹。黑雾在宫墙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一路朝着冷宫方向飘去。
“师傅,她跑不远!” 毛小川握紧桃木剑,灵力在体内翻涌。他看着前方苏翎芊的背影,忽然明白了她带自己入宫的用意 —— 这不仅是历练,更是要彻底清除玄幽留下的邪气,护住这宫城里还值得护的人。
冷宫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像怪兽的骨架,静柔的身影闪进一座废弃的偏殿。苏翎芊与毛小川对视一眼,悄然围了上去。
“这是她最后的据点了。” 苏翎芊低声道,指尖划过桃木剑,“玄幽的邪气都聚在她身上,今日必须彻底净化。”
毛小川重重点头,摸出所有的镇邪符。他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师傅护着的少年,而是能与她并肩作战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