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里,睡不着的可不仅仅是察哈台,同时睡不着的还有几位世家掌权者。
荥阳郑氏的郑必安,太原王氏的王烁,清河崔氏的崔琰这三位自不必说。
除此之外,还有博陵崔氏,刚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崔承。
范阳卢氏,现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卢兆玄。
赵郡李氏,现任工部右侍郎的李麟。
可以说,各大世家能说的上话的人,今晚都聚集在了郑必安郑大人的府上,为了同一件事而烦恼着。
几人此时坐在大堂上,桌案上摆着两封拆开的信,拢共也就六张纸,但此时却让这六位大人物都头疼不已,坐立难安。
“各位,总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儿啊,你们有什么想法,现在不妨就说吧!”
几人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后作为东道主的郑必安实在是坐不住了,只能由他先开口说了句。
一听这话其他几人都是纷纷看了过来,但一时间却没有人回应他。
“不是,你们这样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郑必安此时也有些急了,要知道那几张纸上写的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这就是他们最后享受的宁静时光了。
“实在不行就低头吧!”
年纪最大的王烁此时也只能如此说道。
“皇帝这人虽然……”
“咳咳,王兄,注意措辞!”
王烁话没说完郑必安就赶紧咳嗽,提醒他说话注意。
见郑必安如此,同行的左佥都御史卢兆玄也是皱眉道:“郑兄你未免也太谨慎了吧?除非咱们几个人里有人是锦衣卫,否则皇帝应是不会知道今晚的谈话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了,讨论问题就讨论问题,不要把那狗……把陛下也牵扯上!”
不得不说皇帝的锦衣卫实在给太多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哪怕郑必安的这座堂屋附近都没有活人,可他在涉及到皇帝的问题上依旧有些害怕。
不过众人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随后便听王烁继续说道:“陛下既然把这东西给了我们,那就说明他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也知道我们没做什么,而且此事他不愿意深追究。”
王烁拿起一张信纸,眯着老眼看了又看:“这位皇帝可不是草包,他是正儿八经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
如果惹到了他,他是真的能掀了桌子,所以既然陛下愿意给咱们台阶,愿意大事化小,那就说明陛下的仁厚不是虚伪做作,他知道我们这些人对朝廷的用处,所以愿意把这事揭过。
既然如此,陛下给脸咱们得接啊,毕竟人家又不是要咱们的命,只不过是希望我们不要在这件事上继续跟他抬杠而已。”
说着王烁敲了敲桌子:“自古臣不与君斗,而且既然咱们这位陛下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了,咱们要是再不体面,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明天朝会,咱们都替武家那狗东西证明一下清白,然后全力推荐他去领兵吧!”
王烁刚一说完,郑必安顿时看着其他人:“王兄说完了,你们几位的意思呢?”
李麟无奈地点了点头:“王兄把什么都说了,那我们还说什么,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崔承此时也跟着附和:“我也没有异议,反正来日方长,咱们要整他武元起,也不期待这一次。
而老哥几个都知道,陛下已经内定了武元起领兵,所以这时候咱也犯不着跟陛下对着干,毕竟陛下挑他领兵,除了是为国之外也是为了齐王的安危,咱们反对武元起出征,搞不好会一次得罪人家兄弟俩,得不偿失啊!”
一时间,几大世家的人都纷纷同意,只有崔琰还在挣扎。
“可是就这么认输,皇帝以后岂不更觉得咱们好拿捏?那以后朝堂上咱们的地位和话语权岂不一落千丈?”
“那贤侄想怎么样?”
在这群人里,崔琰的辈分是最小的,因为这场会议本该崔正玄来开,但是老崔头现在整个人都佛系了,也不掺和什么,也不搅和什么,所以就轮到了崔琰出场。
崔琰想也不想:“不如我们到时候就在兵部给武元起的军需上动动手脚,让他虽然能挡的住大周进攻,却也造成极大伤亡,如此一来或许不用我们动手,皇帝也会治他的罪。”
几人听得一愣,随后都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崔琰,尤其是王烁,眼里明显闪过了一抹无语。
王烁叹了口气:“玉衡,先不说梁王领兵,他的粮草都由商丘附近的军仓供给,兵部这边儿没法直接过手,其次就算是有机会,兵部咱们说了也不算啊!”
崔琰反驳道:“卢家的卢祈世兄不就是兵部郎中吗?还有其他几位世兄不就在兵部任职?
如此想要在军需后勤上做点手脚,应该是不难吧?”
一听这话卢兆玄当场就坐不住了:“玉衡世侄,青云他就是个郎中,他可不是尚书,这种事靠他们几个小家伙儿先不说做不做的圆满,其次你可别忘了,现任兵部左侍郎徐明远那可是中书省左丞相徐业的长子。
人家跟皇帝是什么关系你不会不清楚吧,你觉得他能过来帮咱们?”
“世叔,这有什么好怕的?”
崔琰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难道咱们还不能拉拢一下他?”
“我劝你别!”
这时候王烁的语气立马就变得严肃起来:“玉衡,徐明远的才能虽然不如他父亲徐业,但他们一家对皇帝的忠心可不是轻易就能收买的。
而且我这儿还得到消息,徐业打算把徐明远的嫡女送进宫里,所以你想收买徐明远,这基本上没戏!”
听到这消息不止是崔琰,连带着其他人都震惊了:“不是,王兄你这是哪来的消息?”
王烁老神在在:“哪来的消息你们别管,但七成保真。”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崔琰:“玉衡啊,方才我的意思你可能还没有明白,我说的低头可不仅仅是明日朝堂上,而是这次的所有事我们都不能再使绊子了。”
话说到这份上崔琰哪里还不明白,可他就是有些不甘心,毕竟就这么放过武元起,就这么低头认输他是真的有些接受不来。
此时王烁也是起身,拍了拍崔琰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武元起东山再起,说实话我们几个谁也不想,毕竟在场的谁跟他没仇?
尤其是我,我们家那些人……哎,不说也罢!
不过你要明白,这一战我们可输不得,毕竟皇帝如果大获全胜,了不起他一步步架空我们,然后把我们踢出朝堂,但是如果大周赢了,让他们哪天打了回来,那咱们恐怕连祖坟都得被人家掘了。
孰轻孰重,你好好想想,反正老头子我是服了,这次的事儿,我不会再跟陛下唱反调了,就这么着吧!”
说罢,王烁率先离开了。
此时雒阳城宵禁开始,他们今天只能在郑必安府上留宿了,不过郑必安家大业大,总不会委屈了他们。
而同时卢兆玄也起身告辞,再然后李麟,崔承也都是如此。
等到几人都相继离开,崔琰这才有些不甘地看向郑必安:“郑叔,难道真就这么算了?他们几个怕了难道您也怕了?
难道就凭这几张真假难辨的密信,咱们就得低头?”
“什么真假难辨?”
郑必安冷哼了一声:“我敢拿脑袋跟你担保,你手上的密信就是假的!”
“假的?”
崔琰先是一愣,继而狂喜:“既然如此那我们岂不是就不用怕了?”
郑必安对此却是很是冷静:“没那没容易!
虽然皇帝知道这是假的,我们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天下人却会把这东西当成真的。
你知道什么样的谎话最难拆穿吗?那就是七分真三分假的谎话在最难拆穿!
这密信看似是那两个废物临死前的忏悔,可这要是给满朝文武看了,立马就会变成我们的催命符。
从拉拢大乾旧部,和军中将领来往密切,到替不少将领遮掩,包括压下永宁县递交的陆吉犯罪的文书,这些事那一项经得起查?
而有了这些事做铺垫,那么那些死士就算跟我们毫无关系那也成了我们派的了,明白吗?
前面的事了不起算是结党营私,徇私枉法,只要有人求情,再加上你我几家的功劳,皇帝也不好把事儿做绝,可这最后的弑君谋逆,那可是必死的!”
说到这儿郑必安也是无可奈何了:“算了吧,这一次,就让武元起那混账东西再得意一次吧,反正也就是领一次兵,又不是把他分封出去,他奈何不了我们的!”
崔琰此时也只能无奈点头:“好,我知道了!”
……
此时,皇宫里,宸妃娘娘的寝宫之中。
“什么,那两个官员临死前的悔过书,上面写的关于他们压下地方文书是受了世家的指派,包括几大世家心怀不满,派遣死士刺王杀驾,这些东西都是您编的?”
床榻上,怜心猛地从刘宇怀里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刘宇伸手揉了揉怜心的小脸:“是啊?怎么了?”
怜心也不反抗,反而还有些主动地把脸凑上来给刘宇揉:“没什么,就是感觉您变坏了!”
“变坏了?”
刘宇眼睛一转,突然笑了:“这算什么坏,我还有更坏的呢……”
怜心微微一愣。
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