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像往常一样走到病床前,握住辉子略显苍白的手。这双手曾经那么有力,能轻松抱起她转圈,现在却安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今天天气真好,小雪轻声说着,像在和一个清醒的人聊天,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也是这样的晴天,你非要带我去爬山,结果我穿着高跟鞋差点摔跤。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眼角却泛起泪光。
护士小张推着药车进来,看见小雪又在自言自语,不禁叹了口气。嫂子,您先去休息会儿吧,我来给辉哥换药。
小雪摇摇头,接过药袋熟练地检查起来。我来吧,他喜欢我给他擦脸。她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辉子棱角分明的脸庞。这曾经是一张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脸,现在却安静得像一幅画。
傍晚时分,主治医生来查房。他翻看着病历,眉头紧锁。情况还是不太乐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医生顿了顿,我建议可以尝试一些新的康复方案。
小雪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什么方案?只要能让他好起来,我都愿意试。
音乐疗法,医生说,特别是他以前喜欢的音乐,可能会刺激大脑活动。
第二天,小雪就搬来了辉子最爱的音响。她记得辉子最爱在周末清晨放摇滚乐,把整个小区都吵醒。第一首歌响起时,小雪紧张地盯着监护仪,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一周过去了,辉子依然沉睡。小雪却不肯放弃,她开始尝试更多方法。每天清晨,她都会把窗帘拉开,让阳光洒在辉子脸上。该起床了,大懒虫,她像从前叫他起床一样说着,再不起来跑步,公园里的大爷又要笑话你了。
这天下午,小雪正给辉子读他们恋爱时的日记,突然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的错觉。就在这时,辉子的眼皮轻轻颤动,像蝴蝶振翅般微弱却清晰。
医生!医生!小雪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医护人员迅速赶来,病房里顿时忙碌起来。小雪被请到门外,她透过玻璃窗,看见医生们围着病床检查,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主治医生走出来,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他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确实苏醒了。这真是个奇迹。
小雪冲进病房,看见辉子半睁着眼睛,目光茫然地环顾四周。当他的视线落在小雪脸上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小雪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泪水打湿了两人的手指。
欢迎回来,她哽咽着说,我们的马拉松还没跑完呢。
辉子的嘴唇轻轻开合,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小雪看懂了他的口型:我爱你。窗外的夕阳将整个病房染成金色,仿佛在庆祝这个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接下来的日子,小雪寸步不离地守在辉子身边。医生说他需要重新学习很多基本技能,就像婴儿一样从头开始。小雪每天都会耐心地教他活动手指,帮他做康复训练。辉子的右手总是使不上力,筷子拿不稳,饭粒洒得到处都是。小雪从不嫌弃,总是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一个雨天的午后,康复治疗师建议尝试水疗。温水泳池里,小雪小心翼翼地托着辉子的腰,帮助他在水中保持平衡。辉子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咬着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突然,他的右脚向前迈出了一小步,虽然踉跄了一下,但确实是独立完成的第一步。小雪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紧紧抱住辉子,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语言康复是最艰难的部分。辉子能听懂别人说话,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自己。有天夜里,小雪被轻微的响动惊醒,发现辉子正艰难地伸手去够水杯。她连忙起身帮忙,却听见辉子含糊地说出:谢...谢...老婆。这是病后他第一次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小雪把脸埋在他肩头,泪水打湿了病号服。
随着时间推移,辉子的进步越来越明显。他能自己吃饭了,能扶着墙壁慢慢行走,甚至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有天做康复训练时,他突然看着小雪说:你瘦了。小雪愣了一下,随即红了眼眶。这是辉子生病前常说的话,每次她加班忘记吃饭,辉子都会这样念叨她。
春天来临时,医生终于同意辉子出院回家休养。小雪提前把家里布置得温馨舒适,在阳台上摆满了辉子最爱的绿植。回家的第一天,辉子站在门口久久不动,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墙上的结婚照上。小雪扶着他慢慢走到沙发边,辉子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还有些颤抖:对不起...让你...辛苦了。
小雪摇摇头,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傻瓜,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慢慢变老吗?这才到哪儿啊。窗外,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在为他们新的人生篇章喝彩。
回到家后的日子并不轻松,但每一天都充满了小小的惊喜。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时,小雪会扶着辉子慢慢走到阳台。他们一起给绿植浇水,辉子的手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已经能稳稳地握住喷壶了。他最喜欢那盆茉莉花,每次闻到花香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就像回到了生病前那个爱摆弄花草的时光。
周末的早晨,小雪会推着轮椅带辉子去附近的公园。那里有他们恋爱时常坐的长椅,还有辉子曾经每天晨跑的小路。现在,他们换了一种方式享受这里的一切。小雪推着轮椅慢慢走,辉子则指着路边的花草树木,努力说出它们的名字。银...杏...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小雪就在旁边耐心地纠正发音。偶尔会遇到以前的邻居,大家都会热情地打招呼,假装没注意到辉子说话时的停顿。
最让小雪惊喜的是辉子开始恢复幽默感了。有天做康复训练时,治疗师让辉子练习说绕口令。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四是四,十是十,突然自己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小雪很久没看到他这样开怀大笑了,那一刻她感觉熟悉的辉子真的回来了。晚上睡觉前,辉子会笨拙地给小雪讲网上看来的冷笑话,虽然常常忘词,但两人还是会笑作一团。
秋天来临的时候,辉子已经能拄着拐杖短时间行走了。他们决定重新举办一次婚礼,就在自家后院,只邀请最亲近的家人朋友。婚礼当天,辉子坚持不用轮椅,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小雪。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辉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坚定而温柔。当他终于走到小雪面前,颤抖着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在场所有人都湿了眼眶。
小雪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康复的过程还会有反复和挫折。但每当夜深人静,她看着身边熟睡的辉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就会感到无比安心。他们就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经历过狂风暴雨,根系却在泥土中缠绕得更紧。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还会继续这段缓慢而坚定的旅程,一起迎接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