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看着她掌心的银针,又看了看她眼底的跃动,忽然笑了:“不了。”他拿起自己的药箱,“我的针,还是更适合扎在病人身上。”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不过,下次若有机会,想看看你用这针,对付三十个盗匪是什么模样。”
顾楠妤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声音清脆如银铃:“好啊,到时候请沈公子在旁边,替我拾针。”
沈卿尘走后,药庐里又恢复了安静。顾楠妤看着墙上的针孔,指尖轻轻抚过针尾的丝线。月光透过窗棂,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与那些银针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扬起手腕,银针带着丝线破空而出,这次瞄准的,是窗外掠过的一只飞蛾。
“嗖——”
丝线收紧的瞬间,飞蛾的翅膀被轻轻缠住,却没受伤,只扑棱着翅膀悬在半空。
顾楠妤看着那只飞蛾,嘴角弯起一抹浅弧。
她的针,终究还是为了护,而非伤。
她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不少,她可是中医世家最优秀的子弟,怎么能折在这里呢,只是心境终还是变了。
顾楠妤正盯着那只被丝线缠着翅膀的飞蛾,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几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她指尖一收,冰蚕丝瞬间绷紧,飞蛾被稳稳带回到掌心,翅膀扑棱了两下,竟没留下半点伤痕。
“谁?”她扬声问,手里的银针已悄然滑到指尖。
墙头上冒出个脑袋,额角还沾着草屑,正是沈卿尘。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见被发现,索性翻身跳了进来,动作竟比白日里在药庐时利落了几分。
“刚在街口买了些糖糕,想着你许是还没吃晚饭。”他举起食盒,脸上带着点不自在的笑意,“听见院里有动静,还以为进了野猫。”
顾楠妤看着他被露水打湿的衣摆,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里那只还在扑腾的飞蛾,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松开丝线,飞蛾“呼”地窜向夜空,她才转身往屋走:“进来吧,刚煎了药茶,正好配糖糕。”
沈卿尘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针囊上——十几根银针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线,在月光下像挂了串会发光的星子。“你这针倒是比我的‘流云针’花哨些。”他忍不住说。
“花哨?”顾楠妤回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系着金线的银针,手腕一抖,金线如活过来般缠上屋角的蛛网,轻轻一挑,整张网连带着蜘蛛被卷成个小团,稳稳落在她另一只手里,“刚才那只飞蛾,若是用你的流云针扎,怕是已经成标本了。”
沈卿尘挑眉:“我扎活物向来留三分力。”
“我这丝线也留了三分柔。”顾楠妤把蛛网盘在窗台上,蜘蛛在里面动了动,竟没被勒伤,“你看,既没让它跑了,也没伤着它——医者的分寸,不止在针上,也在心里。”
沈卿尘打开食盒,糖糕的甜香混着药茶的清苦漫开来。他拿起一块递过去,忽然发现她指尖沾着点草汁,像是刚在院里练过针。“白日里看你用银针穿铜钱,夜里又练什么?”
“练‘听风’。”顾楠妤咬了口糖糕,眼睛亮起来,“闭着眼,靠丝线的动静辨方向。刚才那飞蛾,就是凭丝线的震动抓着的。”
沈卿尘忽然来了兴致,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这是‘障耳香’,燃一粒,三里内虫鸣都听不见。敢试试吗?”
顾楠妤挑眉,从针囊里抽出根系着银丝的短针:“有何不敢?”
沈卿尘点燃药丸,青烟袅袅升起,院里的虫鸣声果然渐渐消失。顾楠妤闭眼,指尖的银丝轻轻颤动,忽然手腕一转,银丝如箭般射向院角的老槐树——那里竟藏着只偷食的刺猬,被丝线缠住时还懵懵懂懂地缩成个球。
“如何?”她睁眼时,眼里闪着得意的光。
沈卿尘看着那只被银丝松松裹着的刺猬,忽然笑了。他从药箱里又拿出根金针,指尖一弹,金针擦着顾楠妤的耳畔飞过,精准地扎在她身后的门框上,针尾还颤巍巍地挂着片刚落下的槐树叶。
“我的‘流云针’,不用丝线,也能听风。”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
顾楠妤看着那根挂着树叶的金针,忽然抓起一块糖糕就往他脸上拍:“沈卿尘,你耍赖!”
糖糕没拍中,却沾了他一袖子的糖霜。两人在院里追闹起来,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一处,像极了她腰间那些系着丝线的银针,乱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妥帖。
窗台上的蜘蛛悄悄爬出来,看着院里打闹的两人,忽然顺着蛛丝溜了下去——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医者的热闹,比蛛网里的蚊子有趣多了。
追闹到月上中天,两人都有些乏了,并肩坐在药庐前的石阶上,看月光淌过院角的药田。顾楠妤的发丝沾了点糖霜,被她随手抹到耳后,露出的脖颈上还带着点跑出来的薄汗,在月光下泛着莹光。
“说真的,”沈卿尘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上的糖渍,“你这银丝缠刺猬的手法,若是用来缝合伤口,怕是比寻常针线利落百倍。”
顾楠妤笑了,从针囊里抽出根系着白丝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试过。去年在山涧救个摔断腿的猎户,骨头错位扎穿了皮肉,伤口又深又不规则,用寻常针线缝不住,就取了根长针,用冰蚕丝绕着皮肉转了十七圈,比缝衣针还密,如今他走路半点不跛。”
沈卿尘挑眉:“倒是想看看那伤口的愈合模样。”
“下次带你去山里找他,还能喝到他酿的野葡萄酒。”顾楠妤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给你的。”
纸包里是十几根打磨得极细的银针,针尾都刻着极小的凹槽。“我琢磨着,你的‘流云针’讲究稳,针尾有凹槽,能更好地借力,施针时手不容易滑。”她把银针递过去,指尖有些发烫,“试过几次,觉得顺手才给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