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要不要先下手……”鹿忠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鹿瑾琛却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急什么?好不容易遇到点新鲜事。”他站直身子,雨丝落在他的发梢,却丝毫没让他眼中的热度冷却,“他想查,就让他查。我倒要看看,这位新晋的季大人,有多大本事能查到我头上。”
“可若是被他查到……”
“查到又如何?”鹿瑾琛再次嗤笑,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难道他还敢闯进我鹿府来拿人?”
鹿家世代根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岂是一个新晋权臣能动得了的?更何况,他倒真想看看,当季青临知道当初追杀他们的人就是自己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是震怒?是惊惧?还是……和他一样,觉得这游戏愈发有意思了?
“传令下去,”鹿瑾琛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狩猎前的兴奋,“别挡着他的路,让他查。但也别让他太容易查到,吊着点。”
鹿忠一愣:“吊着?”
“嗯,”鹿瑾琛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像逗猫一样,得让他觉得快抓到了,又总是差一点。这样,等他真正找到我的时候,才会更‘惊喜’,不是吗?”
他已经开始期待与季青临正面交锋的那一天了。一个是土生土长的世家之首,一个是来自异世的新晋权臣;一个为了乐趣不择手段,一个带着秘密步步攀升。这场较量,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就在这时,正厅的方向传来鹿母清脆的声音:“阿琛怎么还不回来?菜都要凉了!”
鹿瑾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兴味,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他对鹿忠道:“按我说的做。另外,盯紧季青临和他那六个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我。”
“是!”鹿忠领命,迅速隐入了回廊的阴影里。
鹿瑾琛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回正厅。
“怎么去了这么久?”鹿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碗里,“快吃吧,我让张妈给你留着呢。”
鹿父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却没有多问。
鹿瑾琛笑了笑,拿起筷子:“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好了。让娘担心了。”他夹起那块排骨,慢慢嚼着,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一场可能掀起京城风云的暗斗,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他早已布好了另一张网。
季青临……
他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嘴角的笑意加深。
我很期待,你能给我带来多少乐趣。
紫宸殿的烛火燃得正旺,将金砖铺就的地面映得一片明黄。御宸乾坐在龙椅上,指尖轻叩着扶手,目光落在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上,却没什么焦点。殿内静得只剩下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响,以及太监总管李德全屏着呼吸的浅促气息。
这位帝王,登基五年便以雷霆手段肃清外戚、整顿吏治,将皇权牢牢握在掌心。他面容俊美,眉宇间却总凝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寻常臣子在他面前连抬头的勇气都欠奉。
“陛下,夜深了,龙体要紧。”李德全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劝了一句。御宸乾已经连续批阅了三个时辰的奏折,连口茶水都没顾上喝。
御宸乾没应声,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并非精力不济,只是心头总萦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这烦躁并非来自堆积的政务,也不是源于朝堂上那些若有似无的暗流,而是……一种长久等待后的空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同于宫中侍卫的沉稳,带着几分利落的急切。李德全眉头微蹙,正要呵斥,却见御宸乾抬手止住了他。
片刻后,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暗卫跪在了殿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殿内:“启禀陛下,收到沈小姐自江南传回的信笺。”
御宸乾的指尖猛地一顿,叩击扶手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却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呈上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李德全这种贴身伺候的人,才敢从那平静的语调下,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波动。
暗卫双手捧着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由李德全接过,转呈到御宸乾面前。竹筒小巧,材质普通,看着与寻常江湖人传递消息的器物别无二致,可御宸乾接过时,指尖却格外小心。
他拨开火漆,抽出里面卷着的一张素笺。笺上字迹清隽,带着几分不羁的洒脱,正是他那位“徒弟”的手笔。
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字:“历练毕,不日归京。师启。”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提及江南的见闻,更没有汇报所谓的“历练成果”,就像只是告知一声“我要回家了”。
换做其他人敢用这种语气给帝王写信,怕是早已被拖下去杖毙。可御宸乾看着那几个字,嘴角竟极淡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他的小徒儿终于知道回来了。
“不日归京……”御宸乾将素笺折好,放进贴身的袖袋里,指尖摩挲着布料下那薄薄的纸片,像是在确认这消息的真实性。
快一年了,这只脱缰的野马,总算还记得回来的路。
“她信里没说具体何时到?”御宸乾抬眼,看向殿门口的暗卫。
“回陛下,沈小姐只说‘不日’,暗卫探查得知,沈小姐已从苏州动身,一路向北,脚程极快,估摸着……三日内便能抵达京城。”暗卫如实回禀。
“三日内……”御宸乾沉吟着,指尖再次轻轻叩起了扶手,这次的节奏却轻快了许多,“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盯着,她入了京再报。”
“是。”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德全。”御宸乾忽然开口。
“奴才在。”李德全连忙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