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不敢接着想了,但是这个念头却如同毒蛇一般,不断噬咬着陈天的精神。
侯三密信中那个未写完的“王”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王朴若真与晋商、甚至与城外的岳托有所勾结,那么固守待援的宣府,就不再是钉在敌军咽喉的骨刺,而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将整个宣大防线炸得粉身碎骨的火药桶。
但是不应该啊!
前世并未发生此事,但是陈天不敢赌,毕竟世界都不是一个世界,又何谈指望大势不变呢。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个危险的僵局。
朝廷指望不上,内部隐患重重,他必须用一场足够分量的胜利,来提振士气,来震慑宵小,来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而目标,就在侯三随后送来的另一份更详细的情报中,联军庞大的后勤车队位置及守备情况。
“岳托大军围攻宣府,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其粮草主要依赖后方转运。三日前,一支由超过五百辆大车组成的辎重队,满载粮草、箭矢及部分攻城器械,已从独石口方向出发,由一名蒙古台吉和一名后金甲喇额真共同押运,护卫兵力约两千,其中半数为蒙古轻骑,半数为后金步甲。预计五日后抵达宣府外围。”
情报还附带了车队的大致行进路线和可能的宿营地点。
“五百辆大车……两千护卫……”
陈天盯着地图,眼神锐利如鹰。
这是一块硬骨头,但也是一条能狠狠咬在岳托命门上的肥肉。
“赵胜!”
“末将在!”
“铁山营还能战者,立刻集结!要最精锐的,不怕死的!给你一个时辰准备!”
“是!”赵胜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姜总兵!”陈天看向姜镶。
“督师!”姜镶上前。
“我离开后,大同防务由你暂代!紧闭四门,严守不出!若……若宣府有变,或有敌军来袭,务必守住!”
姜镶神色一凛,抱拳沉声道:“督师放心!末将在,大同在!”
一个时辰后,大同城北门悄然开启。
一千五百名铁山营精锐,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夜中流淌的黑色铁流,悄无声息地涌出城门。
他们没有打火把,借着微弱的月光,在熟悉地形的夜不收引导下,一头扎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陈天亲自带队,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黑色劲装,黑金佩刀负在背后,除了必要的干粮和清水,以及引火之物外,没有携带任何累赘。
满级《追风逐电》身法让他步履轻盈,气息绵长,即便是长途奔袭,也能保持足够的体力。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军事行动。
深入敌后,以寡击众,一旦被发现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但陈天别无选择,他需要这场胜利,宣大更需要这场胜利!
部队沿着崎岖的山路急速行军,避开主要的官道。
斥候前出五里,不断反馈前方情况。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只有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寂静。
第一天,昼伏夜出,跋涉百里。
第二天,穿过一片丘陵地带,遭遇小股敌军游骑,被前出的夜不收无声解决。
第三天黄昏,部队抵达预定的潜伏区域,一处距离联军辎重队预定宿营地不到二十里的山谷。
“休息两个时辰,进食,检查装备。”
陈天下达命令,声音低沉却清晰。
士兵们默默地啃着干粮,检查着刀剑弓弩,以及特意携带的火油罐和火药包。
现场气氛凝重而肃杀。
子时刚过,最黑暗的时刻。
部队再次出发,如同幽灵般向目标靠近。
根据侯三的最新情报,联军辎重队选择了一处背靠矮山,临近水源的洼地宿营。
车辆围成了一圈简陋的营寨,护卫士兵分作三班值守,但连续赶路的疲惫,以及深入安全后方的松懈,让他们的警戒并不算太严密。
营寨内外点燃了不少篝火,反而为突袭者提供了清晰的目标。
陈天潜伏在一处土坡后,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营地。
他看到了营地中央堆积如山的粮袋,看到了那些盖着毡布的大车,也看到了在篝火旁打盹的哨兵,以及营地外围巡逻的骑兵小队。
“赵胜,带你的人,解决外围巡逻的骑兵,动作要快,不能发出警报!”
“明白!”赵胜带着一队身手最好的士兵,如同狸猫般消失在黑暗中。
“其余人,分为三队!”
陈天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军官下达最终指令,“一队随我,直插营地中央,焚烧粮草!二队从左翼突击,制造混乱,吸引护卫兵力!三队占据右侧制高点,用弓箭和火铳压制营内敌军,尤其是那些试图组织反击的军官!”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烧粮,不是歼敌!点火之后,立刻向预定方向撤退,沿途设置障碍,阻敌追击!都清楚了吗?”
“清楚!”
众人低声应和,眼中燃烧着战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一炷香后,营地外围隐约传来几声短促的闷响,随即恢复了寂静。
赵胜那边得手了。
陈天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背后的黑金佩刀,刀锋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动手!”
他低吼一声,身形第一个窜出,满级身法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几乎脚不点地,直扑营地中央!
他身后的第一队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其后,沉默地发起了冲锋。
“敌袭——!”
终于有哨兵发现了不对劲,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但已经晚了!
陈天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烁,瞬间劈翻了两名匆忙迎上来的后金步甲。
他根本不恋战,目标明确——那些堆积的粮草车!
“火油!点火!”他厉声喝道。
士兵们迅速将携带的火油罐砸向粮垛、车辆,火折子一晃,橘红色的火苗瞬间窜起,然后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干燥的粮草是最好的燃料,火借风势,很快就连成一片火海。
“救火!快救火!”
“拦住他们!”
营地内彻底大乱,蒙古骑兵试图上马反击,却被占据制高点的第三队用精准的箭矢和火铳射落马下。
后金步甲虽然悍勇,但在混乱的火光和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一时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第二队从左翼杀入,到处砍杀放火,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拦住那个明将!”
一名身穿精良铠甲的后金甲喇额真发现了在火海中纵横驰骋、如同火神般的陈天,挥舞着长刀带着亲兵冲了过来。
陈天眼神一冷,不退反进!
他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如电,避开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刀,黑金佩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对方脖颈!
那甲喇额真也是高手,仓促间回刀格挡!
铿!
火星四溅!
陈天手臂微麻,但刀势不变,手腕一抖,刀锋如同毒蛇般绕过对方的格挡,在其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那甲喇额真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陈天不欲纠缠,身形一晃,再次扑向另一处尚未点燃的辎重车。他如同一个高效的纵火机器,所过之处,烈焰升腾!
整个联军后勤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地狱。
粮草被焚毁的噼啪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都映成了红色。
“撤!”
看到主要目标已经达成,陈天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铁山营士兵训练有素,立刻脱离战斗,按照预定路线,交替掩护,迅速向黑暗中退去。
那名受伤的甲喇额真捂着伤口,看着在火光映照下迅速远去的明军背影,以及营地里无法扑灭的熊熊大火,发出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奇袭成功了。
当陈天带着部队,在黎明时分摆脱了零星追兵,安全返回预设的集结点时,清点人数,伤亡不足百人,却焚毁了联军超过七成的粮草和大量攻城器械。
站在山岗上,回望远方那依旧隐约可见的冲天烟柱,陈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把火,烧掉了岳托速战速决的可能,烧掉了联军持续作战的根基。
接下来,就该轮到缺粮的岳托难受了。
然而,他脸上的轻松只是一闪而逝。
他想起侯三密信中提到的那诡异的“蚀魂腐血大阵”,想起那个未写完的“王”字。
缺粮的野兽,往往更加危险和疯狂。
岳托和王朴,被逼到绝境后,又会做出什么?
他转身,对赵胜沉声道:“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全速返回大同。我有预感,宣府那边,恐怕要有大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