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舆图上那个位于辽东半岛东侧,形如半岛的国家——朝鲜。
总兵府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上。
祖大寿、吴三桂等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
“陈督师的意思是……朝鲜?”
洪承畴抚须沉吟,他久在辽东,对朝鲜的局势自然了解。
“没错,就是朝鲜!”
陈天转身,目光扫过众人,“自‘丁卯胡乱’、‘丙子胡乱’以来,朝鲜虽仍奉大明正朔,但迫于清虏兵威,早已首鼠两端,暗中向皇太极称臣纳贡,提供粮草物资,甚至被迫派出军队助纣为虐。此乃我大明心腹之患,亦是清虏得以屡次放心南侵的重要倚仗!”
他走到沙盘前,指向朝鲜与后金接壤的北部边界:“皇太极新败,元气大伤,内部不稳。此刻,正是我们重新经营朝鲜,斩断清虏这条臂膀的最佳时机!”
吴三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督师,既然朝鲜不忠,何不直接派兵征讨?末将愿领一支偏师,跨过鸭绿江,教训教训这帮墙头草!”
陈天摇了摇头:“直接动兵,耗费钱粮,且易将朝鲜彻底推向皇太极,非上策。如今我大明新胜,兵威正盛,当以威慑为主,辅以利诱,逼其就范,方为上策。”
他看向洪承畴:“洪督师,你熟悉朝鲜事务,以为派何人为使最佳?”
洪承畴略一思索,道:“朝鲜君臣畏威而不怀德,须派一刚正不阿、胆气过人,且能代表督师威严之人。下官以为,曹变蛟可担此任。”
曹变蛟?
陈天脑海中浮现出这一个明末猛将,性格刚烈,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将领。
在这个世界亦是元丹境初期的存在,现在官任副总兵,加 “都督同知” 衔(正三品加衔),隶蓟辽总督标下。
是蓟辽总督直属精锐(标营)的副主官,直接跟随洪承畴驻守松山,属于 “督师心腹”。
加 “都督同知” 衔(正三品)是 “越级加衔”,因曹变蛟战功卓着(镇压农民起义、辽东抗金),崇祯帝特赐加衔,虽无 “总兵” 实职,但职级与权威足够。
其隶属于 “总督标下”,是洪承畴的 “亲军将领”,是护卫洪承畴的安全的。
之前洪承畴求救,其实救的是松山的其他人,至于他自己,有曹变蛟在,基本上无人可杀他,不过想要出手,清军里面亦有元丹境界的进行牵制。
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经历生死,更显忠勇,且官位足够,能代表自己乃至朝廷的意志。
“好!就派曹变蛟为正使!”
陈天当即决定,“再选派精明干练的随员,携带本督手书及皇上诏令,即刻出发,前往朝鲜王京汉城!”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冷厉:“告诉曹变蛟,此去朝鲜,态度需强硬!首要之务,便是责令朝鲜国王李倧,立刻断绝与伪清的一切往来,停止输送粮草、人丁!其二,令其重新恪守藩邦职责,恢复对大明岁贡,并额外提供一批粮秣,以弥补我军此次作战损耗!其三,准许我大明水师借其港口停泊、补给,并开放边境互市,允许我商人前往采购军需物资!”
这几乎是要把朝鲜从清朝的藩属,重新彻底拉回大明的阵营,并榨取其战略价值。
祖大寿有些担忧:“督师,条件如此苛刻,那李倧若是不从……”
陈天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不从?那就让他想想丁卯、丙子年间的教训!告诉他,我大明王师新破皇太极二十万大军,兵锋正盛!若朝鲜执迷不悟,仍与伪清勾连,待本督收拾了辽东残局,下一个跨过鸭绿江的,就不会是使者,而是我大明的铁骑了!”
他看向众人,沉声道:“同时,命令东江镇(皮岛)沈志祥、登莱水师杨文岳,派出战船,巡弋朝鲜西海岸,进行‘操演’!让朝鲜君臣亲眼看看,我大明水师之威!”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众将闻言,心中凛然,同时也感到一阵快意。
这才是天朝上国对待反复无常的藩属该有的姿态!
“末将等明白!”
命令迅速下达。
伤势未愈但闻听此任后毅然请行的曹变蛟,带着陈天的亲笔信和一份措辞严厉的“咨文”,以及一批精干随从,乘坐快船,从旅顺口出发,直航朝鲜。
与此同时,大明水师的数十艘战船,也开始在朝鲜西海岸频繁出现,帆影遮天,鼓角相闻,进行着颇具威慑力的“军事演习”。
十数日后,曹变蛟抵达朝鲜王京汉城。
朝鲜国王李倧及一众大臣,早已得知明军在辽西取得大胜的消息,更是对沿海出现的明军水师忧心忡忡。
此刻见到大明蓟国公、辽督师陈天的使者,尤其是以武力闻名的大将曹变蛟,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王宫大殿之上,曹变蛟一身铠甲,昂然而立,虽经磨难,风骨依旧。
他并未过多寒暄,直接宣读陈天的“咨文”,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将三项要求逐一道出,语气不容置疑。
“……尔国世受皇明厚恩,位列藩篱,当恪守臣节,忠贞不二。然前此暗通伪清,资敌粮秣,实乃大逆不道!今我皇明王师,阵斩虏酋,大破胡虏二十万于辽西,兵威正盛!蓟国公陈督师震怒,特遣本官前来诘问!”
曹变蛟目光如电,扫过殿上神色各异的朝鲜君臣:“国王殿下,诸位大臣!蓟国公有三问:一,即刻与伪清断绝往来,可能做到?二,恢复天朝岁贡,并助剿粮秣,可能应允?三,借泊水师,开关互市,可能准许?”
他踏前一步,声音更加凌厉:“若允,则前罪可暂不追究,仍是皇明藩属,受我庇护!若不允……”
曹变蛟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之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朝鲜群臣顿时哗然。
以金尚宪、郑蕴等为首的“北伐派”、“尊明派”大臣,面露喜色,纷纷出列,恳请李倧答应大明要求,趁此机会摆脱清朝控制。
而以崔鸣吉、李景稷等为首的“主和派”(实为亲清派)则大惊失色,激烈反对。
“殿下!不可啊!清国虽暂败,然实力犹存,若应允明国,恐招致清国报复,我朝鲜小国,如何能挡?”
“明国此乃趁火打劫!三项要求,苛刻至极,尤其是借泊水师,无异引狼入室!请殿下三思!”
大殿之上,争论不休,乱成一团。
李倧坐在王座上,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他既害怕答应明朝要求后会遭到清朝的残酷报复(丙子胡乱的阴影仍在),又不敢直接拒绝此刻如日中天的大明,尤其是那个连皇太极都能击败的蓟国公陈天!
曹变蛟冷眼看着这场争论,并不催促,只是淡淡道:“看来,国王殿下尚未看清形势。也罢,本官就在馆驿等候。不过,提醒殿下与诸位,蓟国公的耐心有限,我大明水师的战船,也在等着殿下的答复。”
这话中的威胁,几乎毫不掩饰。
接下来的几天,汉城内的政治斗争达到了白热化。
曹变蛟稳坐馆驿,不时放出一些明军辽西大捷的细节,以及陈天如何阵斩清将、大破地龙、逼得皇太极吐血的故事,进一步加剧了朝鲜君臣的恐慌。
同时,沿海的明军水师“操演”规模越来越大,甚至有几艘战船逼近了汉江口,引起了朝鲜京畿地区的巨大震动。
在巨大的内外压力下,尤其是考虑到清朝新败,短期内无力南下庇护朝鲜,而明朝兵锋正盛,陈天杀伐果断的威名……李倧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五日后,朝鲜国王李倧在王宫正式接见了曹变蛟,给出了答复:
一、朝鲜王国自此断绝与清朝的一切官方往来,不再称臣纳贡。
二、即刻恢复对大明帝国的岁贡,并愿意“助饷”,提供一批粮草,以犒劳王师。
三、准许大明水师在指定港口(如仁川、釜山)临时停泊补给,并开放义州等地与大明进行有限度的边境贸易。
虽然在水师常驻和完全开放互市上有所保留,但核心要求基本得到满足!
朝鲜,这颗棋子,在陈天的威压下,被强行扳回了大明的棋盘!
消息传回辽西,陈天抚掌大笑:“好!曹变蛟不负所托!”
他立刻下令,接收朝鲜送来的第一批“助饷”粮草,并安排水师开始利用朝鲜港口进行中转和补给。
辽东明军的战略态势,因为朝鲜的重新靠拢,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皇太极的侧后方,被埋下了一颗钉子。
然而,就在陈天准备借着大胜之威,进一步梳理辽东军政,巩固防线之时,一封来自京师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被侯三面色凝重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督师,京师急件!是……是李邦华大人动用秘密渠道,绕过朝廷直接送来的。”
陈天眉头一皱,李邦华?
自己在京师为数不多有过深交的人,在此刻为何会动用秘密渠道送信?
他接过那封火漆密封的信件,拆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字字惊心:
“朝议汹汹,言公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温体仁等联名再次弹劾,陛下虽未置可否,然疑心已起。恐有鸟尽弓藏之忧,公宜早做打算。李某顿首。”
陈天缓缓放下信件,目光投向窗外京师的方向,眼神复杂。
前方刚刚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后方……却已暗流涌动。
飞鸟未尽,良弓已藏?
狡兔未死,走狗将烹?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大明的朝堂,终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