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的声音落下,军帐内死寂了一瞬。
赵胜第一个反应过来:“监国!山海关若失,我们后路……”
“后路?”
陈天转身,目光如电,“赵胜,我军如今还有后路吗?”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划过北京至黄河一线。
“多尔衮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他要的不是山海关,他要的是将我主力堵在关内,一举全歼!我们现在回援山海关,只会被他以逸待劳,在辽西走廊被前后夹击!”
帐内众将悚然。
陈天的手指停在地图上一点,那是一片标注着“白洋淀”的水域,南临黄河故道,北靠太行余脉。
“此处。雄县至任丘一带。背靠白洋淀水系,南控黄河渡口,东临大平原。我军在此背水列阵,左翼依托淀区水网限制清军骑兵机动,右翼靠太行山麓固守。”
他抬起头:“多尔衮若想南下席卷中原,必先破我此阵。而我军在此——”
“进可趁其久攻不下、师老兵疲时反击;退可借水网且战且走,转进河南。”苏青忽然接话,眼中闪过亮光。
“正是。”
陈天点头,“传令:全军即刻轻装南下,只带十日口粮,多余辎重分发给北京百姓。再传檄四方,就说我陈天,要在黄河岸边,与建虏决一死战,以报先帝之仇,以雪华夏之耻!”
“诺!”
军令如山。
仅仅两个时辰后,这支刚刚光复北京的军队,如同黑色潮水般再次开拔,调头向南。
崇祯十二年六月初七,陈天主力加沿途收编义军,以及从四处调兵,共计两万八千余人抵达雄县。
其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朝着这个方向汇聚。
几乎同时,多尔衮的前锋——三万满蒙骑兵,如乌云般压到了五十里外的霸州。
大战一触即发。
六月初九,清晨。
黄河故道北岸,大平原上黑云压城。
清军主力终于到了。
三十万大军铺开数十里营寨,旌旗蔽日,战马嘶鸣声汇成闷雷。
中军大旗下,多尔衮一身鎏金铠甲,眯眼望向远处那道横亘在平原与水网之间的黑色战线。
“陈天……果然没回山海关。”
他冷笑,“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身旁,郑亲王济尔哈朗皱眉:“王爷,此地水网密布,我骑兵难以展开,不如分兵绕道……”
“绕道?”
多尔衮摇头,“我军数倍于敌,何须绕道?传令——汉军旗火炮营前移,轰击敌阵中央!两翼蒙古骑兵涉浅水迂回,牵制其侧翼!满洲重甲步兵,随本王直取中军!”
“今日,就要在这黄河边上,将这所谓的‘监国’碾成粉末!”
“先帝的遗愿,将由我来实现!”
辰时三刻,战鼓擂响。
“轰——!”
清军三百门红衣大炮齐鸣,炮弹如陨石般砸向新军阵线。
几乎同时,新军阵中近百门改良虎蹲炮、佛朗机炮也发出怒吼,炮弹中掺杂了陈天特制的“破魔硝石”,爆炸后附带净化效果。
“咚!咚!咚!”
大地在震颤。
两军阵前三百步的空地,瞬间被火海与硝烟吞没。
炮击持续了半个时辰。
烟尘稍散时,多尔衮瞳孔一缩,对面那道黑色战线,竟然还屹立着!
虽然前沿工事多处损毁,但主体阵型未乱,甚至隐约可见士兵正在快速修复鹿角、拒马。
“有点意思。”
多尔衮舔了舔嘴唇,“巴图鲁们,该你们上了!”
“呜——呜呜——”
牛角号长鸣。
两翼,万余蒙古骑兵如蝗群般涌出,马蹄踏过浅水区,溅起漫天泥浪。
几乎同时,新军两翼阵中忽然竖起数百面古怪的三角旗。
“风!”
“火!”
“雷!”
三声暴喝从阵中传出,那是陈天亲自训练的“遁甲营”术士。
只见他们手中符箓燃烧,阵旗挥动间,两翼浅水区忽然狂风大作,水面诡异地卷起漩涡!
冲在最前的蒙古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妖法!是南蛮妖法!”有百夫长惊吼。
“不是妖法。”
中军旗下,陈天冷眼看着,“是借地势、水文布的《八门金锁阵》变阵——开门引风,生门聚水,惊门起浪。苏青,传令两翼步兵,趁敌混乱,弩箭齐射!”
“得令!”
下一刻,两翼阵中爆发出密集的机括声。
数千架改良神臂弩、连弩同时发射,箭矢如暴雨般倾泻向混乱的蒙古骑兵。
人喊马嘶,血染浅滩。
但清军的进攻才刚刚开始。
午时,满洲重甲步兵出动了。
这些身披三层重甲、手持长刀大斧的巴图鲁,如同移动的铁塔,结成紧密的龟甲阵,踏着满地尸骸,向新军中军稳步推进。
箭矢射在铁甲上,叮当乱响,难透分毫。
火炮轰击,也只能让其阵型微乱。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准备近战!”
新军前沿,赵胜浑身浴血,嘶声怒吼,“长枪队上前!刀盾手护两翼!火铳队——自由射击!”
“砰!砰!砰!”
燧发枪齐射,铅弹打在重甲上迸出火花,终于有清军步兵倒下。
但缺口很快被补上。
五十步!
“杀——!”
两股洪流,轰然对撞!
中军高台上,陈天闭目凝神。
他的神识如网般铺开,覆盖整个战场。
每一处阵线的压力、每一支队伍的损耗、每一股敌军的动向,都在心中清晰映照。
“左翼第三阵压力过大,调预备队补上。”
“右翼遁甲营法力将尽,换第二批术士。”
“中央……嗯?”
陈天忽然睁眼。
他感受到五股强大的气息,正从清军后营升起,如同五把利剑,直刺新军中军!
来了。
清廷压箱底的高手——神藏境强者!
“赵胜、侯三,替我指挥。”
陈天平静道,解下披风,露出一身玄甲,“我去会会他们。”
“监国!您一人……”侯三急道。
“一人足矣。”
话音未落,陈天已踏步腾空,身形如鹰隼般掠过战场上空,直扑那五道气息所在!
几乎是同时,清军后营也升起五道身影。
为首是个披着萨满黑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中却燃烧着幽绿鬼火:“陈天?果然踏入神藏巅峰了……可惜,今日你必死!”
“废话少说。”
陈天凌空而立,右手虚握。
腰间长刀未动。
但传国玉玺,却从怀中缓缓浮出,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祭奠崇祯之后,这方玉玺仿佛被唤醒。
此刻,它正散发温润白光,其中隐隐有龙影游动。
“大明国运,听我号令。”
陈天轻声说。
玉玺骤然大亮!
“吼——!”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在所有将士神魂中震荡!
战场上的明军士兵,忽然觉得浑身一热,疲惫消散,力气倍增。
而对面的清军,却莫名心悸,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压制了三分气焰。
“国运加持?!”
黑袍萨满脸色大变,“你竟能调动残余国运!一起上!不能让他完全催动玉玺!”
五道身影同时扑来!
刀光、骨杖、毒雾、鬼影、血爪——五道攻击封死所有退路,每一击都足以摧山断岳!
陈天不闪不避。
他只是将玉玺高高托起。
“本王以监国之名,代天巡狩。”
“凡犯华夏疆土者——”
玉玺中,那道龙影猛然冲出!
不是真龙,而是由纯粹国运凝聚的金光龙形,长三丈,鳞爪分明,绕陈天周身盘旋!
“国运护体?!”
一个使刀的清廷高手惊骇后退。
晚了。
陈天睁眼。
眼中,已是一片纯粹的金色。
他向前踏出一步。
金光龙形随他而动,龙尾一扫——刀光碎!骨杖断!毒雾散!鬼影灭!血爪崩!
五名神藏强者,齐齐吐血倒飞!
“不够。”
陈天声音平静得可怕,“多尔衮,你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清军后营,一道金色身影冲天而起!
多尔衮!
这位清廷摄政王,此刻浑身笼罩在暗金龙形罡气中,气息在清廷国运加持下赫然也是神藏巅峰,不过,其身上的气息比陈天更暴烈、更邪异!
“陈天。”
多尔衮凌空而立,目光阴冷,“你能调动国运,确实出乎本王意料。但可惜,你大明国运早已残破不堪,又能支撑多久?”
他身后,又浮现出三道身影。
郑亲王济尔哈朗。
肃亲王豪格。
还有一位从未露面、浑身笼罩在血雾中的枯瘦老僧,看装束,竟是喇嘛教的高手。
九对一。
“现在呢?”
多尔衮狞笑,“你还能撑几刻钟?”
陈天沉默。
手中玉玺的光芒,确实在缓缓黯淡。
国运如潮水,可借不可久。
尤其是残破的国运,每动用一分,就消散一分。
但他忽然笑了。
“多尔衮,你可知我为何选在此地决战?”
多尔衮皱眉。
陈天抬手指向脚下大地:“因为此地,不仅是黄河故道,更是八百年前,宋辽澶渊之盟的古战场!”
这亦是他敢直接正面对决的主要原因。
他双手结印,玉玺骤然下坠,砸入地面!
“本王以监国之名,以传国玉玺为引——”
“召华夏历代英魂,护我山河!”
“轰隆——!!”
大地震颤!
不是炮击,不是地震,而是从地脉深处传来的、古老的共鸣!
战场之上,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都恍惚间听到了战马嘶鸣、金戈交击、战鼓雷鸣……无数交错重叠的喊杀声,从久远岁月中传来!
“装神弄鬼!”
多尔衮脸色铁青,“杀了他!”
九道身影再次扑上!
但这一次,陈天周身浮现出淡淡虚影——披甲持戈的武士、羽扇纶巾的谋士、铁面无私的文臣……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将他护在中央,虽不能完全挡住攻击,却将六人的合击之势硬生生阻隔、分散!
趁此间隙,陈天拔刀。
一刀斩出。
没有花哨,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国运、真元、地脉之力,乃至战场上数万将士的战意,都凝聚在这一刀中!
“不好!”
血雾老僧尖叫,祭出一串骷髅佛珠。
“咔嚓!”
佛珠尽碎!
刀光掠过,老僧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劈成两半!
“第一个。”
陈天收刀,嘴角溢血,强行调动如此多力量,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但这一刀,震慑了所有人。
多尔衮等八人疾退百丈,脸色难看至极。
战场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只有风声,以及远处两军步兵仍在惨烈厮杀的喊杀声。
许久。
多尔衮缓缓抬手:“鸣金,收兵。”
“王爷?!”
郑亲王济尔哈朗急道。
“今日杀不了他了。”
多尔衮死死盯着远处那道摇摇欲坠、却依然屹立的身影,“传令——全军后退十里扎营,围而不攻,困死他们!”
他冷笑:“陈天,你能借国运、借地脉、借英魂,但这些外力,终有用尽之时,待你力竭,我看你这五万多人,如何挡我三十万大军!”
清军如潮水般退去。
陈天缓缓落地,一个踉跄,被苏青扶住。
“监国!您……”
“无妨。”
陈天抹去嘴角血,望向北方,“传令全军,加固工事,轮番休整。另——”
他压低声音:“让‘夜不收’统领来见我,要快。”
苏青一怔,随即明悟:“您是要……”
“多尔衮倾巢而出,盛京必然空虚。”
陈天眼中闪过寒光,“他既想困死我,我便让他老家起火!”
半个时辰后,军帐中。
陈天面前站着三人,夜不收统领“影七”,铁山营副将“赵锐”,还有一位面容普通、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文士。
“三位。”
陈天摊开地图,手指点向辽东,“我要你们,带一千最精锐的好手,绕道蒙古草原,奔袭盛京。”
影七瞳孔一缩:“监国,清军主力虽出,但盛京留守至少还有两万守军,加上贵族私兵……”
“所以不是强攻。”
陈天看向那文士,“‘隐狐’,你在盛京潜伏三年,我要知道——粮仓、武库、王宫密道,以及……福临小儿每日行止路线。”
文士“隐狐”躬身:“属下已备好详图。”
“好。”
陈天又看向赵锐,“你率三百铁山营死士,全员配双马、炸药、火油。不要接战,只要速度,十五日内,必须赶到盛京城外!”
最后,他看向影七:“你率七百夜不收,分散潜入,与隐狐的暗线汇合,待赵锐在城外制造混乱,你们便趁乱动手——目标有三个。”
他竖起手指:“一,焚粮仓;二,炸武库;三……”
陈天顿了顿,声音冰冷:
“若能擒杀福临,或多尔衮子嗣,不惜代价。”
“我会以传国玉玺引动国运之力为你等遮掩行迹!”
帐内一片死寂。
这是真正的釜底抽薪,若成,清廷必乱!
多尔衮这三十万大军,将不战自溃!
“敢问监国。”
影七抬头,“若失败……”
“那就败。”
陈天平静道,“但至少,能让多尔衮分心回援,缓解我军正面压力。何况——”
他望向帐外渐暗的天色:
“有些险,必须冒。有些仗,必须打。”
“去准备吧。今夜子时,秘密出发。”
三人单膝跪地:“诺!”
他们退下后,陈天独自站在地图前,久久不动。
苏青悄悄进来,低声道:“监国,辽东奇袭之事……是否太过行险?万一……”
“没有万一。”
陈天打断他,手指划过黄河蜿蜒的曲线,“苏青,你看这黄河,千百年来,它改道无数次,淹过城池,毁过田园——但最终,它依旧东流入海。”
他转身,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决意:
“清廷可以暂时占据这片土地,可以屠戮我们的百姓,可以摧折我们的脊梁——”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自己是谁,只要还有一把火种未灭……”
帐外,暮色四合。
远处清军营寨连绵数十里,灯火如星海。
而黄河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带着八百年前的血,流向八百年后的黎明。
陈天轻声说:
“那这条河,就会一直记得。”
“记得该流向何方。”
第二日清晨,一支千人的马队悄然离营,向北消失在太行山麓的晨雾中。
而黄河两岸,三十万大军与两万守军,在血腥的僵持中,迎来了新一轮朝阳。
与此同时,盛京城内,一个卖豆腐的小贩收起摊子,走进小巷。
他指尖在墙壁某处轻轻叩击三下,砖石悄无声息滑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张绘满了红线的盛京布防图,正静静躺在暗格中。
三天后的深夜,陈天正在军帐中推演接下来的战局,忽然心头一悸。
他猛地抬头,看向东北方向——那个方向,正是清廷的盛京。
几乎同时,案上传国玉玺无风自动,发出一声低沉嗡鸣,玺身一道细微裂痕,悄然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