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查明番号、主将、兵械配置!”李崇沉声下令,斥候领命疾驰而去。
沙盘前,气氛瞬间紧绷。
“三千人,巡边?骗鬼!”张猛独眼凶光毕露,“鹰愁涧乃咽喉之地,他们这是想抢占要道,堵死我们出入之路!”
冯异手指点向鹰愁涧两侧山峦:“鹰愁涧易守难攻,但若被对方抢先占据制高点,反倒成了锁住我们的牢笼。李将军,你之前布置的卡哨,恐已暴露。”
李崇脸色凝重:“末将失职!立刻加派兵力,夺回高地!”
“不必。”阿璃忽然开口,目光冷静地划过沙盘上那道险峻峡谷,“让他们占。”
众人皆愕然看向她。
阿璃指尖落在峡谷出口一处不起眼的缓坡:“李叔,还记得这里吗?”
李凝目细看,猛地一拍大腿:“落马坡!当年镇北王在此设伏,全歼突厥一支千人队!坡下泥沼看似平坦,实则人马皆陷!”
“正是。”阿璃眼中闪过锐光,“他们既想‘巡边’,我们便请他们好好‘巡’一巡这片沼泽地。张猛叔,你带五百轻骑,多备绳索套马杆,前去‘诱敌’。只许败,不许胜,且战且退,将他们主力引入落马坡范围。”
张猛虽不解,但对阿璃的命令毫无迟疑:“得令!”
“李将军,”阿璃又道,“你率一千弓弩手,提前埋伏于落马坡两侧林带。待敌军陷入泥沼,阵型大乱时,以火箭覆盖射击,但不必全歼,逼其向鹰愁涧方向溃逃即可。”
李崇眼睛一亮:“妙!溃军必逃往他们自以为安全的鹰愁涧高地!”
“冯大将军,”阿璃看向冯异,“可否请金吾卫的弟兄,扮作山匪,提前在鹰愁涧高地‘等候’?待溃军逃至,趁乱冲杀一番,不必死战,搅乱其阵脚后,即刻撤离,做出被涧内我军接应之状。”
冯异抚须,眼中赞赏愈浓:“虚虚实实,嫁祸栽赃。令其自乱阵脚,疑神疑鬼。好计策!本帅这就安排。”
柳彦舟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插嘴:“少主!我可否随张叔前去诱敌?我马术尚可,还能帮将士们瞧瞧有无跌打损伤!”
阿璃看他一眼,少年人满脸跃跃欲试,眸中全是渴盼。她心知此战虽以诱敌为主,亦有风险,但柳家心意,不该拂逆。
“准。但须听从张猛叔将令,不得擅自行动。”
柳彦舟大喜:“谢少主!”
计策定下,诸将即刻分头行动。
张猛领着五百轻骑,如一阵旋风卷出营寨。柳彦舟一身轻甲,骑着一匹白马,紧跟在张猛身侧,兴奋中带着紧张。
果然,前行不过二十里,便与那支“巡边”兵马遭遇。
对方主将见来的只是数百轻骑,显然松了口气,故作威严喝道:“前方何人兵马?吾等奉枢密院令,巡边查验军务,速速让开道路!”
张猛独眼一瞪,按照剧本开骂:“放你娘的屁!老子北境军巡防,从未见过你们这号人物!我看你们像突厥探子!儿郎们,给我冲!”
双方顿时“混战”一处。北境轻骑骁勇,但“寡不敌众”,很快“溃败”,丢下几面旗帜和一些破损兵刃,狼狈后撤。
“巡边”军主将见状大喜,以为北境军心虚胆怯,果然挥军急追:“追!别让他们跑了!擒获首级者,重重有赏!”
柳彦舟第一次经历战阵,虽知是诈败,仍被那震天的喊杀声和刀光剑影激得心跳如鼓。
他紧握缰绳,努力跟着队伍,偶尔有流矢飞来,竟也被他下意识地用手中药囊拨开,动作滑稽却有效,引得旁边老兵暗笑。
敌军追得兴起,全然不觉已踏入落马坡范围。
时值冬末,表面冻结的沼泽看似坚硬,实则内里泥泞不堪。
冲在前方的骑兵率先遭殃,战马马蹄猛地陷入泥沼,惊恐嘶鸣,将背上骑士甩飞出去。后续收势不及,接连撞做一团,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不好!有埋伏!是陷坑!”“巡边”军主将惊呼。
此时,两侧林中箭如雨下,带着火焰的箭矢点燃了枯草,更添混乱。“巡边”军惊慌失措,哭爹喊娘,纷纷向他们认为安全的鹰愁涧高地溃逃。
待他们狼狈不堪地逃上高地,惊魂未定,忽听一声梆子响,侧面杀出一彪“山匪”,黑衣蒙面,刀法狠辣,冲入阵中一顿砍杀,随即又迅速退入鹰愁涧深处,消失不见。
“是北境军!他们果然在涧内设伏!”“巡边”军惊怒交加,自以为是窥破了“天大阴谋”,不敢再停留,收拾残兵,仓皇后撤数十里才扎住阵脚清点,竟折损了近千人,主将盔甲歪斜,满脸污泥,狼狈不堪。
而此刻,鹰愁涧一侧的山壁上,阿璃、冯异、李崇等人正远远眺望。
“报——!”斥候飞马来报,“‘巡边’军已后撤扎营,并派出信使,似要往京城报信!”
冯异捋须微笑:“信使?放心,他出不了北境。此番‘巡边’受挫,损兵折将,沈从安得知,必疑心大作,恐会再出昏招。”
李崇大笑:“痛快!少主这招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真是绝了!”
张猛也已率队“溃逃”回来,虽浑身沾满泥点,却兴致高昂,拍着柳彦舟的肩:“这小子不错!马骑得稳,还会用药囊挡箭!是个福将!”
柳彦舟俊脸微红,难掩兴奋,看向阿璃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佩。
首战告捷,挫敌锐气,更诱敌深入,留下把柄。
阿璃却望着远方敌军营地,神色不见轻松。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沈从安绝不会轻易罢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方。
而她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前,让自己和北境,变得更加强大。
她转身,目光扫过身边众将,沉声道:“打扫战场,严加戒备。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风雪渐息,但北境的天穹之上,阴云仍重重压顶,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