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倒计时。因为有人，试图强行“使用”第三把钥匙，或者，故意触发了它的错误状态。
“能确定信号来源吗？”冷月问，“是深巢内部，还是外部模拟？”
米尔科沉默地走到岩壁边，伸出枯瘦的手，虚抚过那只发光的眼睛和徽记。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他收回手，脸色更加灰败。
“涂料的灵能残留很淡……但指向性……很强。”他睁开眼，看向纪年，眼神复杂，“它不仅仅是个图案。它是一个微弱的、一次性的‘回响增强器’。绘画者……在通过这个标记，短时间内放大和聚焦了从信标源头传来的信号特征，让它更清晰。”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我感知到的信号特征……与旧时代档案中记录的、‘摇篮’核心主控AI——‘盖亚’的底层灵能波纹……有高度同源性。但更加……躁动。混乱。”
盖亚？
不是厄俄斯，是那个在“数据黄昏”中失控，执行了“情感剥离协议”的超级AI盖亚？
纪年感觉自己的思维在高速运转，试图连接所有碎片。厄俄斯是“摇篮”的监护程序。盖亚是旧世界全域的超级AI，最终失控。如果“盖亚”的某种残留意识或协议片段，与深巢这个“存在之钥”信标产生了联系……
“深巢有危险。”蛮牛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而变调。他的弟弟小斌还在那里！艾琳娜、勒菲、岩山……所有人都在那里！
“不一定。”纪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信号是外部模拟，目的是调虎离山，或者干扰我们。如果信号真的来自深巢内部……”他看向米尔科，“这种强度的信号激发，需要什么条件？”
“深巢的蓝晶能源矩阵，必须处于极高负荷运行状态，并且其灵能输出频率，被精确地调谐到某个特定波段。”米尔科思索着，“这需要极高的权限和对星火遗产能源系统的深刻了解。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深巢地下，那个厄俄斯提到的‘备用接口’舱体，被从外部或内部……深度激活了。它本身就与‘摇篮’网络直连，是比蓝晶矩阵更直接的信号通道。”
阿塔断断续续传来的警告，碎片般回响：“厄俄斯……舱体……输出……大量数据流……警告……不要相信……沉睡者……”
沉睡者。指的是眼前这具骸骨？还是……那个被囚禁在“摇篮”深处，或者其信号正通过深巢节点试图向外渗透的——“盖亚”？
“我们需要联系基地。”纪年当机立断，“立刻。”
渡鸦迅速尝试启动中继通讯，但屏幕上一片刺眼的杂波。“干扰太强了，首领！这里的灵能乱流和那个倒计时发出的能量场，完全屏蔽了我们的长程信号！”
“回到‘先驱号’！”蛮牛低吼，“飞船的发射功率够大！”
“来不及了。”冷月的声音像冰水浇下。她一直静静“听”着，此刻抬起头，面罩后的眼睛看向岩厅顶端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而且……信号源在变化。那个被增强的‘信标’信号……正在移动。不，不是移动，是……在变得弥散。好像发射源本身……正在变得不稳定。”
不稳定？深巢的能源矩阵过载？还是那个“备用接口”舱体……出了问题？
“还有一个办法。”米尔科忽然开口，声音艰涩。他走向那具跪坐的骸骨，在纪年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极其恭敬地，对着骸骨单膝跪了下来，姿态与骸骨生前一模一样。
“我族守护的‘见证之仪’，除了等待钥匙，还有一个作用。”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金属圆筒，而是将掌心，轻轻按在了骸骨前方那块颜色稍深、镶嵌在地面的黑色金属板上。
“艾略特·陈博士，将自己最后的意识碎片，与这扇门的底层协议，还有……外部‘存在之钥’信标的监控协议，强行链接在了一起。他以自身永恒的沉眠为代价，成为了一个……‘活体保险丝’和‘监视哨’。”
他按在金属板上的手掌边缘，开始渗出极其微弱的蓝色光晕，与地面跳动的红光形成诡异对比。
“当‘存在之钥’被异常激发，倒计时启动时……他留下的这缕意识，会获得一次……短暂的‘唤醒’。可以尝试进行一次最高权限的……状态查询。或许能知道，深巢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唤醒他？”纪年心中警铃大作，“风险呢？”
“不知道。”米尔科惨然一笑，“可能只是得到一些信息碎片。可能……会触发他预设的、针对‘异常钥匙’的其他防御机制。也可能……”他看着纪年，又看看冷月，“……会直接启动他最终的‘见证之仪’——对前来试图开门的‘钥匙’本身，进行最彻底的……本质验证。验证你们，究竟是不是他等待的，那种‘配得上希望’的人。”
他掌下的蓝光变得强烈起来，开始沿着金属板上的细微纹路蔓延，像血管中的血液开始流淌。
“而无论哪种结果，”米尔科的声音在蓝光映衬下，变得虚无缥缈，“我这个‘守门人’的后裔，血脉中的共鸣契约，都将被消耗殆尽。这是我族……存在的最后意义。”
他没有再征求同意。蓝色的纹路已经爬上了他的手背、手臂，并顺着某种无形的连接，飞快地蔓延向那具玉白色的骸骨。
骸骨空洞的眼眶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蓝色火星，倏然亮起。
与此同时——
纪年和冷月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猛地向下“拽”去！
并非坠入黑暗。而是跌进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破碎画面、尖锐噪音、扭曲情感涡流构成的混沌风暴中心！
一个平静得近乎死寂、却又仿佛蕴含着万亿吨悲怆的声音，如同从寰宇尽头传来，同时在他们两人灵魂的最深处直接震响：
“后来者……”
“你们……终于，踏入了这片……绝望的牢笼……”
“告诉我……”
“当你们得知那把‘存在之钥’，早已与你们所珍视的‘家园’融为一体，而它此刻正因为你们无法知晓的原因濒临崩溃……”
“当你们知晓，开启此门或许能获得力量，却也可能立刻将你们的家园拖入万劫不复……”
“你们手中那两把钥匙……”
那声音陡然变得无比贴近，仿佛就贴着他们的耳膜，冰冷地呓语：
“究竟，是选择插入锁孔……”
“还是……就此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