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权势要是完全不加以约束，那岂不是会变得肆无忌惮？到时候，那些没有能力反抗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元熙蹙着眉，声音轻轻的，却藏着挥之不去的困惑 —— 她懂医术里的 “强弱”，却始终没法完全接受权势带来的这种失衡。
“当然有约束，从不是手握权势就能随心所欲。” 许恒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顶，语气依旧耐心，“权势之上，有群众的目光盯着，做得过分了会被指责、被监督；更有法律的红线拦着，真要越了界，谁也护不住；或许有偶尔的侥幸，但总会有足够匹敌的权势或力量去约束，这些都会让权力不敢太放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微蹙的眉头上，补充道：“不过有些时候，比如今天这种事 —— 本就是对方先挑事惹事，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时候，讲‘约束’反倒成了给坏人留余地，没必要。”
尽管许恒解释得细致又耐心，可元熙心里的冲击依旧没缓过来，像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压着。朱沽对她行凶后能毫无波澜地脱身，周雪处心积虑陷害她后也能安然无恙 —— 那些时候，她是被权势碾压的一方，只能被动承受委屈，连反驳都显得无力。可今天不一样，她第一次站在 “另一边”，亲眼看着自己这方用权势伤害了对方，还让对方服软、退让。这种身份和立场的转变太过震撼，元熙紧紧靠在许恒身上，嘴里有些发苦，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既有一丝茫然，又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震动。
她着实是害怕的----心里的那根线，终究是模糊了。
元熙有时会觉得，自己对生活中的苦难似乎有着更强的接纳力。所以每当命运的磋磨或是他人的伤害降临，她事后往往更能轻易释怀，默默抽离，不让自己深陷其中。可反过来，面对生活馈赠的甜，或是突如其来的偏爱与特惠，她心中却总萦绕着一种莫名的不安 —— 仿佛这份美好是偶然偷来的，握在手里，反倒不如承受苦难时那般踏实。
这一晚她睡得极不踏实，窝在许恒臂弯里时，总忍不住轻轻躁动，眉头也始终微蹙着。许恒一遍遍用掌心顺着她的后背，指尖轻轻揉着她紧绷的肩线，耐心安抚了许久，她才总算在后半夜渐渐平息下来，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许恒睁着眼陪在她身边，心里忍不住轻轻叹气。她心里的那套价值标尺太过纯粹直白，认定了是非曲直该有清晰的界限，偶尔沾了特权的光，心里却不安。可这社会本就复杂交错，这样的性子，要想安安稳稳地走下去，实在太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许恒见元熙脸色透着几分倦意，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原本计划好分头行事的念头顿时改了。他没多言，只默默陪着元熙一起去了医院。
小冬的恢复情况比预期要好，元熙没费多少功夫就完成了复诊。虽说检查时发现了些新的细微情况，但和刘主任一起讨论后，考虑到小冬目前的身体状态，暂时也只能以密切观察为主，后续定期复查、跟踪情况变化。
刘民生见到元熙时，脸上满是真切的笑意 —— 他打心底欣赏这个年轻医生，既有过硬的专业能力，为人又踏实诚恳，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要是这样的医生是自己的沉重，那真是省心又放心。
“元熙啊，你别急着走嘛！” 刘民生拉着话茬，语气里满是期待，“咱们明天还能接着聊，我听说你那篇新论文已经申报了，就等着正式发表了？里面不是有你最新的研究成果嘛，能不能先给我们透透底，让我们提前学习学习？”
元熙连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刘主任，您可别这么说，我哪担得起‘学习’这两个字啊！我那论文里，大多是院里经典病例的总结梳理，就算有部分新推断，也是在丁主任的指导下完成的，还得等后续各位前辈验证呢。我反倒盼着论文发表后，能多听听您和其他老师的指正，也好让我多学些东西。”
刘民生听着她这番不骄不躁的话，眼里的欣赏更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丁主任常跟我们夸你，说你不仅肯钻，还懂得沉下心总结，现在年轻医生里，像你这样踏实的可不多见。”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病历夹：“对了，上周收了个复杂病例，患者是位老年女性，有多年的基础病，最近又出现了罕见的并发症，我们几个老伙计讨论了两次，还没敲定最优方案。你要是今天有空，要不要一起看看？就当是…… 提前给你的论文找个新案例参考。”
元熙眼睛亮了亮，对疑难病例的兴趣瞬间压过了一夜未眠的疲惫，她抬头看了眼身旁的许恒，见他眼底带着 “你做主” 的纵容，便笑着点头：“当然愿意！能跟着刘主任学习复杂病例，是我的运气。”
许恒在一旁安静看着，没插话，只悄悄退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 他知道元熙一碰到专业相关的事就会投入，也乐得让她在熟悉的领域里放松些，总比闷在家里琢磨昨晚的事要好。
魏工紧跟着从诊室里走出来，自从之前项目那边生了变数，他就被许恒派到了昌城，暂时远离了那边的繁杂事务。如今他带着技术团队埋头研发的一款核心产品，正是许恒此次有底气向上头提出要求、让各方全力配合变更事项的重要筹码之一。
他快步走到许恒面前，脸上满是感激，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许总，真是太谢谢您特地跑这一趟了！您就是我家这孩子的福星啊！要是没有您当初的举荐，哪能请到元医生和丁主任联手做手术？更别说给我家孩子争取到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了…… 我这心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许恒听着这些感谢的话，倒没觉得客套，只笑着摆了摆手 —— 他知道魏工是实诚人，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别总挂着谢，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就是我们最想看到的，你也能没后顾之忧地扑在研发上，这比什么都强。” 许恒语气坦诚，没绕半分弯子，“我也跟你说实话，我现在推进手头的事，最关键的依仗就是你那边的研发成果。有了它，我才有底气去跟各方谈，也才有实实在在的筹码去周旋。说起来，我还得盼着你的团队早点出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