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来到藏经阁第五层。
此刻指尖拂过木函上的篆字,目光终于在一卷标注着“灵骨篇·补遗”的函册上停住。
抽开函盖,泛黄的纸页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灵骨阶段的常规修行之法:以灵血为引,灵力为薪,日日孕养灵骨,待骨中生出灵韵,便可算作小成;若能让灵骨自行吞吐灵气,便是圆满之境,此时便可冲击五脏境。
纸页上还附着一行朱笔批注,字迹凌厉:“灵骨强者身陨后,骨中灵韵不散,可炼为灵兵,其威不亚于先天境修士的本命法器。”
周粥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这卷古籍放回原处。
这些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更谈不上“突破之法”。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左臂上,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骨缝间流转的暖意。
那是灵血与灵力在自行滋养灵骨。早在他刚突破到灵骨阶段的那一日,灵海之中的灵力便如潮水般涌入四肢百骸,灵血的浓度更是远超同阶修士三倍有余,以至于他的灵骨根本无需刻意孕养,每日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
前几日他曾试着运转灵觉内视,只见四肢的灵骨已经泛出淡淡的玉色,骨壁上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灵纹,这是寻常修士灵骨圆满时才会出现的征兆。
按常理说,他此刻只需稳固境界,不出半月便可尝试突破五脏境。可周粥心里清楚,自己的情况远非“常理”所能概括。
他的灵海太深,灵血太烈,灵觉太强,灵骨在这种滋养下会变得极强,但也正因如此,平衡被打破了。
常人是‘灵骨圆满即可突破’,你却需让灵骨强到能承载这份灵海与灵血,才能真正触碰到五脏境的门槛。”
想到这里,周粥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阁楼深处。
那里堆放着更多无人问津的古籍,大多是历代修士的手记或是失传功法的残卷,布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翻阅过。
他蹲下身,手指在一堆散乱的纸卷中翻找,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墨玉,被嵌在一本线装手记的封面上,玉上刻着“夜浮生”三个字,字迹带着几分桀骜的邪气。
周粥心中一动,将那本手记抽了出来。封面是黑色的锦缎,虽已有些褪色,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翻开第一页,墨色的字迹力透纸背,开篇便写着“万魔岛第二任岛主手记”。他耐着性子读下去,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手记里记载了一件异事:大陆东南的天青门,曾有一位门主,修行速度慢得惊人,直到五十岁才突破到灵骨境,在同辈修士中堪称“资质平庸”。
可就是这样一位修士,却能以灵骨之资统御整个天青门,门中那些已经达到先天境大圆满的长老,竟无一人不服,对他极其信服。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门主的实力极其恐怖,曾在一次宗门大战中,以灵骨境的修为,硬接了三位先天境修士的联手攻击,不仅毫发无损,还反将对方重创。
可这位天青门主,终其一生都没能突破到五脏境。
夜浮生,也就是万魔岛第二任岛主,对此充满了好奇。
他遍寻古籍,又走访了许多知情者,最终得出一个猜测:这位门主的灵觉与灵血太过强悍,远超常人,以至于灵骨、灵海、灵血三者无法达成平衡,灵骨无法承载这份力量,自然也就无法突破到下一境界。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岛主找来了自己最得意的亲传弟子,用大量的天材地宝强行提升弟子的灵觉。
结果正如他所料——弟子的灵觉变得极其敏锐,能提前感知到对手的招式,同阶之中无一人能敌,可修行进度却越来越慢,卡在灵骨境终生,始终无法突破到灵血境。
手记的最后,是一行用朱笔写的留言,字迹带着几分惋惜:“先天境修行,首重平衡。灵骨、灵血、灵觉、五脏、灵脉缺一不可,亦不可偏废。
切不可为求一境之强,而失了全局,否则便是自断前路。”
周粥合上手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墨玉,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他终于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竟与那位天青门主如出一辙。
灵血过烈,灵海过深,灵觉太强。
灵骨即便在自行变强,却依旧没能强到足以承载这份力量的地步,所以才无法突破五脏境。
他抬头望向窗外,天光已经渐渐西斜,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是一道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阁楼里依旧安静,只有风吹过纸页的“哗啦”声,以及他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周粥缓缓站起身,将那本手记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又轻轻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仿佛在与那位素未谋面的万魔岛主对话。
“原来我走的路,竟这般难。”他低声呢喃,声音在空荡的阁楼里回荡,带着一丝无奈,却又藏着几分不服输的韧劲。
他知道,接下来的修行之路,不会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让灵骨变得更强,直到能真正撑起这份属于他的、过于强悍的灵血与灵海。
周粥合上万魔岛主的手记时,指尖还沾着墨玉封面的凉意。
虽没寻到灵骨突破的法门,心底那股堵了多日的滞涩却散了。
方才手记里那句“先天境首重平衡”,倒让他窥到了丝修行的盲区。
他望着满阁古籍,忽然笑了:果然还是得多读书。
没再急着找突破之法,周粥转身下了五层,从藏经阁一层的木架开始翻起。
这一读,便是整整一个月。指尖磨出了薄茧,腰背也常酸得要揉上半晌,可他没停过。
从一层的竹简,到七层记载着上古灵植的绢册,每一本都被他细细读了遍。
直到第八层最后一本《域外修士见闻》被他轻轻合上,周粥才往后靠在书架上,长长轻呼了口气。
胸口微微起伏着,无数信息缠缠绕绕,在他脑海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虽还没理出清晰的脉络,却让他浑身都透着股通透的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