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不说,潼海之上,轩辕一行,将面临何等惊天之变。
且不妨先瞧瞧:那弱水之滨、牧马河畔一别之后,神女缗紫若和神尊紫修,到底何处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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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远眺,载着杜恒泰与轩辕兄妹的楼船,化作一枚墨点,最终,彻底消失在潼海的天际地平线中。
缗紫若与紫修相视一笑,眸中掠过一丝疲惫,以及如释重负的安然。
他们并未即刻离去,反倒像顽童嬉水般,打闹起来!
指尖在牧马河水中,轻轻拨动,漾开圈圈涟漪。
然而,那看似随意的动作间,翻飞的水花与光晕下,悄然浮起一个繁复古奥的法诀手印。
倏然一闪!
两人指尖闪烁几缕金线灵光,游走交织,仿佛正在打开——某种无形无状的“锁钥”。
“开。”
缗紫若唇角微扬,轻声呢喃,素手朝水面轻拂一摆——
“哗啦啦……”
牧马河湍急的水流,竟温顺无声地分开,向两侧滑退。
一只形如巨大海螺、通体流转着珍珠般莹润光泽的螺舟,自河底悄然浮起,静卧于水道之上。
这简直是一枚沉睡千年、终被血脉唤醒、重见天光的灵螺!
“终于,要回家了!”
缗紫若雀跃地拉着紫修,身影一晃,轻盈跃入其中。
随即,那分开的水流瞬间合拢,将螺舟温柔地包裹、下沉。
螺舟无声无息地顺流而下……
迅疾沉入牧马河深处、那片终年不散、浓稠的雾瘴结界。
……
螺舟在灵脉暗流的推动下,速度极快。
不知过了多久,湍急的河水陡然变得沉静黯淡!
“咚——!”
传来沉闷如撞巨钟的撞击声。
整个螺舟轻微一震!
已然撞上高耸入云雾、直插入河底的巨型石门——正是守护巫族圣地的第一道天然屏障!
那插在河水里的石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生长了多少万年的幽蓝色苔藓,散发着岁月沉淀的苍茫。
旋即,螺舟受反震之力,缓缓上浮。
等跳出水面时,两人已凝神立于船头。
周围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终年不散的浓稠灵雾。
直至螺舟被暗流推着,缓缓停驻在水面上的石门前。
这石门浑然一体,表面更粗糙,布满了苔痕与自然裂纹,——这便是巫族圣地最终的外层结界,“归墟之壁”,隔绝凡尘与圣地的绝对屏障。
“到达结界边缘啦。”
紫修的话音里带着一丝轻快和归属感,素来清冷的眉宇间,竟浮起一抹豁然笑意。
“嗯!终于到家门口啦。”
缗紫若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唇角早已弯起,眼眸中尽是归家的急切和暖意。
随即,她神色微凝,屏息静气。
纤纤玉指在身前虚空中凌空疾点——
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神辉,如执妙笔,以心神为引,以灵力为墨,于空中勾勒出数个玄奥、至理的大巫符文。
每一落指,都引动灵雾微微旋转,发出远古梵唱的嗡鸣。
……
“且慢!”
就在最后一个符文即将成型的光景,紫修忽然低喝一声,猛地侧身,将她尚未完全点出的手指,轻轻格开半步!
他的眼神迅速扫视四周,瞬间锁定了右侧方位区域,周身灵力悄然凝聚,冷声轻语道:“紫若,不对劲!那雾涡深处……似有微弱异常灵流!好像……有什么东西,试图……附着在结界之上!”
缗紫若指尖金辉一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凝神感知。
只见那片雾气翻滚,与别处并无二致。
她不禁莞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紫修绷紧的手臂按下。
“安心啦,我的神尊大将军。”
她语气带着几分娇嗔与笃定,“这可是天道上神所设,汇聚天地灵枢的‘归墟之壁’!放心吧!千年无恙,从未有外力能侵蚀!那定是灵脉潮汐,加之我们久别归来,气息引动结界自然反应,产生些许异常涡流罢了。你呀,就是被凡尘那些阴谋诡计,搅得心神不稳,看什么都像陷阱。”
她指尖金光再次亮起,带着安抚的意味道:
“回家了,就别绷着啦。放松些!”
紫修眉头微蹙,心中仍是疑虑重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更清晰了。
“紫若,不可不防!我的灵觉从未出错,那气息虽微弱,却带着一股……唉,我也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反正,绝非善类!不如暂缓开启,容我探查一番……”
“探查什么呀!”缗紫若有些不耐地打断他,归家的渴望让她失去了往日的谨慎,“放心吧,若真有异物,归墟之壁自有感应,岂容它猖狂?”
“或许是吧……但愿是我多虑了。”
紫修也不再坚持,见她如此迫切归家,便缓缓收敛了气息。
缗紫若嫣然一笑,不再多言,指尖加速舞动。
最后一个大巫符文,也勾勒完成!
她轻抬手臂,那数个淡金大巫符文,环绕旋转,最终汇聚成一枚精美的光印,浮动在她的掌心间。
她缓缓将掌心按在那冰冷潮湿、布满苔痕的石门之上。
“嗡——嘎吱——吽——!”
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似远古巨兽苏醒,伴随着巨石摩擦、机关转动的艰涩声。
那巨大石壁,以缗紫若掌心落点为中心,竟如水波般剧烈地荡漾开来!
一圈圈淡金色、净化之力的波纹,急速扩散开去。
所过之处,石门仿佛化作了流动的水波、闪烁着七彩琉璃光泽的液态琥珀。
霎那间,一片流光溢彩,霞蔚云蒸!
仿佛打通了一条、通往传说中云霓之国的梦幻廊桥。
就在通道稳定成型之时,紫修清晰地看到,方才那片翻滚的浓雾深处,一缕极其稀薄、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的诡异黑烟,仿佛被结界开启的余波,狠狠震散!
然而……石门上残存的守护神力猛地一闪,那四散的黑烟瞬间被灼烧汽化,消散得无影无踪,未留下一丝痕迹。
而此刻,缗紫若早已迫不及待地踏前半步。
紫修虽心有余悸,但见黑烟主体已散,通道已开,且缗紫若归心似箭,只得将那份不安强行压下,心念微动。
螺舟如同感知到归巢召唤的灵鱼,轻盈而迅疾地滑入这梦幻般的世界之中。
就在舟尾完全没入石门的瞬间——
他们身后的通道,悄无声息地随之闭合。
七彩光晕湮灭,荡漾的涟漪也已平复、凝固。
眨眼间,巨型石门又恢复如初。
牧马河深处,雾瘴依旧翻涌,将圣地重新隐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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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光怪陆离的石门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碧空如洗,澄澈柔光,洒满圣地。
清澈的溪水河流,蜿蜒如碧玉丝带,水波荡漾间,闪动着色彩斑斓的灵砂,游动着霓虹鱼儿。
两岸奇花吐蕊,异草含芳。
灵蝶翩跹其间,翅膀扇动间,洒下点点灵力晶粉。
缗国九丘,层叠如翠屏。
十二虹桥,宛若雨后初霁的彩虹,飞跨碧波之上,连接着巫族的九大部落。
楼宇亭台或依山而建,或临水而立,精巧地掩映在氤氲流转、被朝霞染成淡金与绯红的薄雾之中。
恍若遗世独立的仙境,唯有欢悦和祥和。
“是我们的神女!神女回来啦!”
“我们的神女回来啦!”
“神女回来啦!”
……
震天的欢呼,声浪如潮,沿着河岸蔓延开来,惊起岸边栖息的一群白羽灵鹭。
紫若立于螺舟之首,一袭白衣胜雪,外罩的淡紫纱裳衣袂临风轻扬,宛若一朵初绽的紫莲。
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她眉间紫金凤羽的神纹,将其映得流光溢彩,宛如神只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更添一份超凡脱俗。
默默不语的紫修,依旧是那副抱剑而立的守护大将模样。
……
这里,既无凡尘的繁文缛节,亦无森严的等级跪拜。
迎接她的,是家人间的纯粹和热忱:
岸边垂髫的孩童,兴奋地踮脚挥手;浣纱的少女们展露着如花笑靥;耕作归来的汉子们憨厚地咧开嘴;老人们眼中满是慈祥的暖意。
一声声真挚的问候,潺潺汇入耳畔:
“礼爷爷,我们的神女回来啦!”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跳着,指向河心,声音清脆响亮。
“紫若姐姐!陈家老三的小儿子都会跑啦!”
岸边的青年指着不远处一个蹒跚学步、咯咯直笑的胖娃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小紫若去人间这一遭,都快一年光景喽,瞧着清减了些……”
一位拄着千年蟠龙木杖的白发婆婆,眼中满是岁月沉淀的感慨与由衷的喜悦。
……
螺舟沿着水路,缓缓逆流前行。
直至抵达灵丘中央。
一座依傍巨大灵木、与瀑布清潭而建的水殿,灵秀非凡。
缗紫若与紫修拾级而上,步入殿中,拜见过端坐于上的父母——巫神族族长缗云祁与缗国国君杜启,以及侍立两旁、面带欣慰的诸位长老。
族长缗云祁,这位素日里威仪深重的女子,此刻眼中却盈满了温柔的水光,仿佛冰山初融。
她快步走下玉阶,来到女儿面前,指尖带着微微颤抖,轻轻抚上女儿缗紫若的脸颊,仔细端详,声音带着难以抑制地哽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尽在这重复的低语之中。
身边的缗国国君杜启,紫若的父亲,更是一脸欣慰与骄傲。
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扶住妻子微颤的肩膀,沉稳而慈爱的声音响起,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云祁,你看,若儿和紫修,都安然归来,毫发无伤,此乃大喜!该高兴才是!莫要惹得孩子们也跟着难过。”
他转向风尘仆仆的二人,语气温和:“一路劳顿辛苦,你们先让去灵泉殿,洗洗这一身风尘,换身爽利舒适的衣裳,大家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有什么话,稍后细细说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啊!”
“对!对!你看我,真是欢喜得糊涂了。”
缗云祁闻言,仿佛从喜悦与后怕交织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她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属于母亲的柔软与失态,竟微微侧身,将脸短暂地埋入丈夫杜启宽厚的肩怀中,飞快地抹去眼角溢出的湿意。
再抬头时,已努力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与镇定,只是眼角的微红和声音里的柔软,泄露了方才的心潮澎湃:“快去,快去。快去沐浴更衣。灵泉殿一直备着。待休憩好了,我们再细说。”
与此同时,几位性急的长老,早已围住了紫修。
礼长老捋着雪白长须,眼中精光闪烁,满是探究:“紫修小子,此行与神女,一切可还顺利?外界,如今是何光景?轩辕帝族态度几何?”
彭长老则关切地上下打量他,甚至想伸手去搭他的脉:“可有受伤?或是中了什么暗算?老朽这里,新得了些不错的疗伤灵药……”
……
紫修虽神色依旧保持着恭谨与清冷,却也耐心地一一简要回应,报喜不报忧,只道一切顺利,细节容后再禀。
缗紫若含笑应下父母的安排,转身便在侍女引领下,朝着她的璇玑宫走去。
身后,父母欣慰而宠溺的目光紧紧相随,长老们关切的询问声,以及殿外隐约传来的、子民们久久未散的欢呼余韵,交织成一首温暖而熟悉的、名为“归家”的乐章,将她温柔地包裹:
“回来了就好!”
“平安回来了,我们的神女!”
“我们的神女,平安回来了!”
那一声声呼唤,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风,温柔地拂过心田,驱散了所有漂泊的疲惫。
“回家,真好!”
她在心中默念,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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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是她,还是紫修,都未曾真正察觉,那四散的黑烟,犹如“暗种”,已然随他们破入结界,悄无声息地扎根于这片纯净千载的巫族秘境。
于温暖祥和之下,它在沉睡,似乎在等待着唤醒契机……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潼海惊涛之上,悬于半空的谢墨寒,轩辕一行的船队,还有那枚散发幽蓝寒光的“冰凰逆羽”……
仿佛是一道命运的弧线,已在无人知晓处,悄然绷紧……